邬雪说完就後悔了,他俩这聊天有点不像话。
黎郁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麽特别非常想要说的了,于是催促:“外面冷,进去吧,免得感冒,挂了。”
邬雪没坑声。
黎郁右手食指放在膝盖上蜷缩了一下,又等了一会儿,对面还是没说话。
“喂?”黎郁试探着开口。
“干什麽?”医院楼道里,邬雪神情倦倦,背靠着墙换了个姿势。
“没事,叫你一下。”
邬雪无言朝对面墙竖了一个中指。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邬雪进去病房坐在小马扎上继续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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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得知寒假放假七天,班里没有一天不是在骂的,不是在骂就是在骂的路上,接水烫到手骂,上厕所拥挤也骂,学的半懂不懂还骂,总之一切都能成为骂学校的理由,最後传到了校方领导耳朵里,隔天,对新校区全校学生进行通报批评。
黎郁之前赌自己请假,说到做到,算着补课天数,两头平均。歇下来後家里医院两头跑,饭晌回来做饭,四个人的。
一开始第一天送饭时还有点不好意思,站在病房外面好久才进去,到第二天就轻车熟路了。
去了医院也不是纯玩,带着书和资料,吃完饭就学习,到了饭点回家做饭再送县医院。
晚上绿泡泡三人群视频通话里,靳流星调侃:“瞅瞅,给咱家黎郁宇宙无敌第一帅脸蛋都给寒风刮糙了。”
其实并没有。
一到冬季宋芷就会买很多乳液丶面霜丶精油什麽的,一大堆。黎郁讲究,会拿一些放卫生间里,到了冬季早晚洗完脸都抹,还有身体乳,顾不上的话另说,出门带口罩还围着围巾,脸嫩得掐出水。
邬雪现在和他每天都接触,糙不糙能不知道,但还是顺着靳流星的话出去买了一罐青蛙王子,偷偷塞黎郁口袋里,等晚上黎郁回家脱衣服睡觉的时候才发现。
第二天邬雪就发现靠近时黎郁身上的香味变了,跟他抹的青蛙王子面霜的味一摸一样。心里暗爽。
临近过年家里事都很多,现在就剩邬雪一个人在医院,爷差不多能下床了,一个人看护倒也还行,还落了清净自在。
靳流星每天晚上都会在群里打视频电话,说在学校的事情,现在班里後排男生不仅骂学校,还骂黎郁,说他不够仗义,还添油加醋说现在课程赶得厉害,听不懂了听不懂了。
今天晚上九点多了黎郁还没走,俩人坐在床前一个画画一个学习。邬雪让手机摄像头对准一边学习的黎郁,用胳膊肘戳戳他:“听到没,天才星说听不懂了,你再不赶就要落後了。”
补课以後第三节晚自习和後边的“小自习”就取消了,靳流星回家的时间也提前了,课程赶得紧,稍微走神一点就要迷糊,现在取消小自习以後回家也学一会儿。
“黎郁做的啥?物理?”
邬雪侧头瞅了一眼:“不知道。”
“给我瞅瞅。”
邬雪反转摄像头对准黎郁的夹板,又转头问清醒着的老头:“爷,上不上厕所。”
“把我拿好。”靳流星嚷嚷。
黎郁反转手机直接扣下。
老头半靠坐在床上正带着耳机看戏曲视频,没听见说话。邬雪站起来,伸手把他耳朵上的耳机拿掉。
戏曲声一停,老头擡起脸“嗳”了一声,看样子有点不乐意。
“上个厕所睡觉了。”邬雪皱眉看着他。
“嗯,嗯。”老头点头,视线却没从手机屏幕上下来过。在医院不像在家里,闷得慌出不了远门还可以在院子里逛逛,现在是一天到头窝在床上,只能看些戏曲打发时间,看得久了瘾也就上来了,手里拿着手机不想撒手。
“明天看明天看。”邬雪把手机拿走,弯腰手伸进被子里摸着棉裤给穿棉裤,穿好棉裤後手放被角上:“我掀被子了啊。”人老了抵抗力不好,生个小病都要命,又做完手术才能下床,他怕上厕所着凉。
黎郁站起身,忽视掉靳流星小声的呼喊,去门口把卫生间门打开,转身要回床前的时候病房门把手响了,他侧头道:“先别下床。”
“咋了?”邬雪扭头,被子刚掀开一半,听声又赶紧给盖上。
老头又开始摸手机,邬雪有点无奈,把老头手按下去,道:“明天看,又跑不了。”
老头喉咙里猫一样出声,叹了口气,这是不乐意得很了。
邬雪感觉他爷现在就跟小孩一样,道:“多少年前就让你戒烟不戒,现在难受吧。”
“不是你给我卷烟那会儿嘞。”老头喉咙里一呼噜一呼噜,大几十年的老烟虫了。
他们这边说着,从门口推进来了一张转运床,後面跟着一群白大褂还有家属。
邬雪赶紧低头道:“上完厕所睡觉了,明天再看。”他们病房今天二床的病人刚出院,现在推进来的是刚入院的病人,下午五点半半,做的手术,现在才推回来。
安置完二床病人白大褂又走到三床看了看,到一床的时候听着老头呼噜声有点大,用随身携带的灯照了照喉咙,表面上没什麽问题,又弯下腰问:“有呼吸困难迹象吗?”
老头没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