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咒11
李猊什麽都没说,只是抱起受伤的韦练。她像只猫蜷缩着,因为那一鞭打得未曾收力,几乎皮开肉绽。模糊中,她攥住李猊袍服领口,咬牙说出几个字。他奋力低头往下丶待听到那几个字时,瞳孔骤然睁大。她说,李大人,别看後面。但其实他在赶来时就已经看到死去的无畏法师和他失踪的十根手指,也看见他膝盖上放的佛经。此刻听到韦练这句提醒,却觉得荒谬。为什麽韦练会关心他有没有看到断指的尸体这种小事,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就好像她的性命无足挂齿,而他的私事比自己的命都重要。李猊擡头,和青壁车里的人对视。老宦官带着沙哑嗓音笑了一声,年轻宦官就退下去。“从前未曾见过,此人颇灵慧,若李御史可割爱,老奴倒想看看,这位仵作”,车里的人停顿:“究竟有何能耐。”他还是不说话,只直挺挺地站着,寂静中围观的衆人早已退下,空荡坊市里,只有环绕青壁车的铁青色洪流丶尽头站立的抱着瘦小少女的男人,和身後死去多时的法师。尸体袈裟被暗红色血迹浸染,即使是石灰也不能遮掩其踪迹。“鱼公公。”李猊喉头滚动。“伤者亟需医治,请鱼公公放行。”韦练在昏迷中听到他胸中心跳,眼皮微颤,紧握他衣领的手又抓紧几分,接着睁眼,张口说,不能。——不能低头。李猊仍然直立着,但低了头,如同一匹已经折断脊梁的烈马。青壁车仍旧停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怎麽,还不让开。”老宦官转动手里的戒指,而李猊目光炽烈。“鱼公公,这尸体不能动。”咔哒。是手指拍在椅背上的声音。马车中的人怒极反笑,翠玉扳指碰在硬木上,脆响之後,队伍最前的金吾卫们都身子颤抖丶目眦欲裂。那是极端的恐惧。“大胆。”老宦官声音细丶阴影中,漏出一只眼睛。“若老奴今日偏要带无畏法师走,李御史待如何。”“在下不敢造次”,李猊依然低着头。“只是兹事体大,在下已将醴泉坊所见之事奏明圣上,若尸体挪动,需奏请三司。”他犹豫片刻,又接:“在下知道,公公欲为圣上分忧。但光宅…
李猊什麽都没说,只是抱起受伤的韦练。她像只猫蜷缩着,因为那一鞭打得未曾收力,几乎皮开肉绽。
模糊中,她攥住李猊袍服领口,咬牙说出几个字。他奋力低头往下丶待听到那几个字时,瞳孔骤然睁大。
她说,李大人,别看後面。
但其实他在赶来时就已经看到死去的无畏法师和他失踪的十根手指,也看见他膝盖上放的佛经。此刻听到韦练这句提醒,却觉得荒谬。
为什麽韦练会关心他有没有看到断指的尸体这种小事,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就好像她的性命无足挂齿,而他的私事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李猊擡头,和青壁车里的人对视。老宦官带着沙哑嗓音笑了一声,年轻宦官就退下去。
“从前未曾见过,此人颇灵慧,若李御史可割爱,老奴倒想看看,这位仵作”,车里的人停顿:“究竟有何能耐。”
他还是不说话,只直挺挺地站着,寂静中围观的衆人早已退下,空荡坊市里,只有环绕青壁车的铁青色洪流丶尽头站立的抱着瘦小少女的男人,和身後死去多时的法师。尸体袈裟被暗红色血迹浸染,即使是石灰也不能遮掩其踪迹。
“鱼公公。”李猊喉头滚动。
“伤者亟需医治,请鱼公公放行。”
韦练在昏迷中听到他胸中心跳,眼皮微颤,紧握他衣领的手又抓紧几分,接着睁眼,张口说,不能。
——不能低头。
李猊仍然直立着,但低了头,如同一匹已经折断脊梁的烈马。青壁车仍旧停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麽,还不让开。”
老宦官转动手里的戒指,而李猊目光炽烈。
“鱼公公,这尸体不能动。”
咔哒。
是手指拍在椅背上的声音。马车中的人怒极反笑,翠玉扳指碰在硬木上,脆响之後,队伍最前的金吾卫们都身子颤抖丶目眦欲裂。那是极端的恐惧。
“大胆。”
老宦官声音细丶阴影中,漏出一只眼睛。
“若老奴今日偏要带无畏法师走,李御史待如何。”
“在下不敢造次”,李猊依然低着头。
“只是兹事体大,在下已将醴泉坊所见之事奏明圣上,若尸体挪动,需奏请三司。”他犹豫片刻,又接:“在下知道,公公欲为圣上分忧。但光宅寺主持之死恐怕牵连甚多,望公公给李某宽限三日。”
他目光闪烁,盯牢对方的脸。
“三日之内,此案不破,李某负荆请罪。”
***
醴泉坊内,某间驿馆二楼。店家颤颤巍巍打开门锁,将凶神恶煞的男人请进去,而他怀里抱着的小个子背後鲜血淋漓。待店家关门,他并未转身,只略侧过头,黄昏的光焰照在他脸上,店家只觉得後背一凉。
“劳烦,热水,伤药。”
店家连连点头,正要离去,又被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