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来了消息:
“你老板对你还挺不错的。”
他一头雾水地点开照片——
焦点落在他的手上,但窗外是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楼,夜景在虚焦的滤镜下,显得更加如梦似幻。
贺栖鸥暗骂了一声。
她的关注点还真是独特,却也在意料之中。
“我过两天回家。”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得和人好好谈谈。
打开新闻界面,网页已经被编辑过了,只剩下单薄的几段文字。
失去了强烈的镜头冲击,浏览量和热度很快降了下来。混在衆多关于事故的报道中,没了声音。
并不担心老头子会爽约。
既然开了这个口,就等于为自己带上了枷锁,就算只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也不会冒这个险。
这是他的生意经。
汪屿从小跟着耳濡目染,却没有长成他理想中的样子。
承担着注定亏本的玫瑰园项目,为了不知道哪里生出的无谓坚持。
作为商人,有自己的底线。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更勇敢了。
贺栖鸥被自己这个没来由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从未想过用勇敢来形容对方。
他的记忆中,汪屿会因为父亲的命令,顶着发烧的身子,为了证明自己能够作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而强撑着完成锻炼。
也会害怕被指摘而刻意接触自己的过敏源,硬生生産生抗体。
……
只是因为,父亲的要求而已。
那会儿十分有十一分都是傲骨的少年,将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他的懦弱。
贺栖鸥怨他收回了对自己的那份独特。
更怨他只会服从。
从不知道自由的滋味。
口腔中仿佛还留着刚刚荔枝的味道。
甜蜜已经消散,只有一点酸涩的味道萦绕在舌尖久久不褪。
纵使百般荣誉加身,他只会比自己更加身不由己。
忽然想对他好一点。
这些天总忍不住回忆一些往事:
从前喜欢从细枝末节里挑刺,寻找两人不对付的证明;
现在成了不尴不尬的关系,又不断回想从前,很多蒙尘的时刻被重新挖掘。
人总会在一些莫名的时刻,回溯过去,想起一些事情,或者一句话——
“你不过是汪家养的一条狗而已。”
少年心气比天还高,之前有多在意,反目的时候刺下的剑就有多重。
眼中没有被侮辱的愤怒,也没有被戳中的悲伤。
仿佛这是与生俱来的使命。
他说:“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眼神久久地落在自己身上,竟然有几分满足。
从前贺栖鸥只当做他是挑衅,照收不误再原模原样瞪回去。
现在却被那双赤诚的目光烫得不忍直视。
躺在黑暗中的人眼睛忽得睁开,悔得给了自己两拳。
一天心情都不错的人,忽然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