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手机嗡嗡振动,来电显示是金竹的昵称‘金主’,明昕随意瞥了眼,把屏幕倒扣在桌上。
“我说今晚来搭讪的人,你是第四个,”明昕心情正差,不怎麽客气地怼他,“同样的台词我已经听腻了,能不能换点新的。”
很烦。
金竹催命似的电话很烦。
一个小时内接连四次的搭讪也很烦。
听到她的拒绝,对面的白男并不死心,声音里带着笑意:“这意味着我和其他三位绅士拥有同样良好的审美。”
说完又换成生硬的中文:“顺便说,我的中文名字叫瑞奇。”
明昕擡眼。
音乐停止了,餐馆浸泡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里。
不得不承认,这位自称瑞奇的白男的确有赖着不走的资本——男人额头饱满,眼神深邃,鼻梁高挺,修短的棕黑色头发微微蜷曲,很标准的日耳曼人种,英俊得非常有攻击性,过往的搭讪多半无往不利。
只可惜,男人只有在意识不到自己英俊的时候才是英俊的,一旦有意识地利用自己的容貌,就会显得油腻。
明昕骨子里是东方人的审美,欣赏归欣赏,她对这种多毛的外国人毫无兴趣。
然而瑞奇却误解了她眼中转瞬即逝的惊艳,嘴角微微勾起。
“请你到对面喝一杯如何?”他又换回了牛津腔,深情款款道,“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你美丽的名字。”
直到新的曲目再次奏响,金竹那催命似的来电终于停止了,明昕翻开看了眼,未接来电二十七个。
“No。”又挖起一勺烩饭。
显然没预料到自己的魅力会失效,瑞奇眉毛打结,正要开口,却被一个温和的男声打断。
“Nomeansno,这位女士的答案非常明确,你应该走了。”
瑞奇忿忿道:“嘿,我只是想——”
“而且她坐了一整天的车,已经很疲惫了,”那个温和的声音再次打断,“她需要一些安静,请。”
咀嚼的动作顿住了,明昕缓缓擡眼。
高定黑西装,钻石袖扣,修长手指勾着琴盒的把手。
再往上,男人身材高挑,却不显魁梧,头微微侧着,模样生得恰如其分,鼻梁的弧度令人羡艳。
她记得这双猫眼,应该是店里的小提琴手,方圆百里内除了明昕之外唯一的东方面孔。
烦躁感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潮水般呼啸而至。
捕捉到她的视线,小提琴手客气地微微笑了下,又转过头,对瑞奇挑眉。
瑞奇悻悻起身。
——你怎麽知道我坐了一整天的车?
她想这麽问他,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问出口,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小提琴手先开了口。
“女士,如果我为你单独奏上一曲,”小提琴手在这遥远的异国向她说中文,羞赧地摸了下鼻子,“……能否交换到你的百香果布丁?”
明昕扫了眼小提琴手价值不菲的钻石袖扣。
赶在明昕拒绝前,小提琴手补充了句:“我低血糖,而侍者告诉我,我至少要等二十分钟才能拿到我的意面。”
不算坏的借口。明昕了然点头,把布丁推给小提琴手,道:“你可以先吃。”
小提琴手也不客气,三两口吃光布丁,然後拉开琴盒,为明昕架起小提琴。
三分钟的曲子,节奏绚烂又激情,而小提琴手神色暧昧又无辜,全程凝视着明昕的眼睛。
明昕与他水润的猫眼对视,清晰地听到血液在鲜活心脏中隆隆流过的声音。
小提琴手微微欠身,在明昕的掌声中接过侍者手中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