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将瑞奇从那种惯有的漫不经心中轰然敲醒。
他神情愕然,看明昕从他的手中抽回手指,他本能地虚抓了下,像个不是挽留的挽留。
还说什麽以退为进,什麽寻找缪斯,他不过是在全能自恋中沉浸得太久,连爱情=心动这最基本的等式都忘记了。
身体总是不会骗人的,他们对彼此都不来电,他到底还在强求什麽。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瑞奇不无遗憾地开口。
却也不得不承认在放下这种执念後,肩上忽然轻松了许多。
“那我们算是达成了某种共识?”明昕举杯。
瑞奇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说“好”,又和她碰杯,杯沿比她稍低半指。
侍应撤下餐桌,又端了新酒过来,瑞奇挑了杯红酒递给明昕,自己继续喝威士忌。
“他们看我的眼神很有趣,”明昕示意落地玻璃内的金色浮光,“就好像被你叫到露台上的我,试穿了几十分钟的丶灰姑娘的水晶鞋。”
“我喜欢你的比喻,”瑞奇打了个响指,“遗憾的是这里没有王子举办舞会。如我刚才所言,我只是想把手里的矿産出手,却被他们过度解读为国际上某种动向的预兆。”
明昕眯起眼睛:“是过度解读,还是你刻意放出的消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以我对你浅薄的了解,如果今天真的只是偶遇,你现在一定在不停地感慨命运女神的眷顾……但你没有。”
瑞奇举杯:“就像我说的,举办者是我一位老朋友,而我恰好在他那里拥有一部分权利,可以肆意篡改邀请函上的名字。我认为明姓并不常见,所以碰碰运气,还好,我的运气不错,andhereuare。”
这就都对上了,怪不得明父能弄到三张邀请函,原来是人为操控的结果。
“那你运气确实不错,”明昕摊手,“本来今天站在这里的应该是我哥,机缘巧合,才变成我来应酬。”
“你家开的是外贸公司,对吧,有考虑过转型吗?”瑞奇突然说。
不知道为什麽换了话题,明昕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当然还有些别的生意,”她努力斟酌词汇,“不然我父亲也不会对你的矿産有兴趣。”
“他是对的,虽然我不清楚码头税和货轮折旧税的可控程度,但我知道这行当安稳太久了,不是什麽好征兆。”
贵族的耳朵往往比普通人灵得多,明昕虽说没太听懂,却也明白信息差的重要性,她确信只要把瑞奇的原话带回家里,应该能创造出不少计划之外的利益。
“谢谢。”明昕正色。
“不谢,就当是今天这场闹剧的补偿了。”
瑞奇扬眉,终于放下了那副捕食者的态度,而是将她提到平等的地位,向她伸出手。
“以及差点忘了这个——很高兴见到你,明,不管是三年前的斯德洛格,还是今天的伦敦。”
夜色下,汽车尾灯光芒四射,如繁星般将这座拥挤的城市编织成灯火璀璨的银河,明昕仰头注视着瑞奇湛蓝的双眼,意识到这句话应该是今天的结语,眼前人好歹是个衆星捧月的子爵,而她已经独占了他不短的时间。
“youtoo,”明昕正式与他握了下手,“失陪了。”
回到明母身边,明昕往露台外瞄了眼,瑞奇依旧站在那里,而身边已经换了个人。
这让她不由得想到学生时代某个喜欢约谈学生的班主任,一对一按学号轮换,每人十分钟。
谈话的人自以为能改变对方的一生,而被谈话的人也误以为自己的未来会被他人的三言两语改变。
不,停下,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专注当下。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她现在的人设是妈宝女,于是很快调整好表情,亲昵地搂住明母的胳膊。
“在聊什麽?”她笑着加入明母的话题。
“在聊实事,hi,我是Andy。”对面棕色皮肤的男性自我介绍。
“明。”明昕点头。
Andy继续说:“我刚刚从助理口中得知消息,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个时间点,南欧莫利哥机场正在发生暴|动,已经死了六个无辜的受害者。”
这帮资本家的耳朵向来灵得很,总能第一时间得知风吹草动,而且来源可靠,比起BBC十点新闻又快又精准。
明昕正好飞过那家机场,便不痛不痒地附和了几句,然而某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闪过,明昕神色一凛。
“抱歉失陪,我要去补个妆。”明昕随手把酒杯交给侍应。
角落里,明昕从珍珠手包中抽出静音许久的手机。
点开文森特的对话框,明昕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手指飞快划过无数张取景精良的照片。
找到了,那是张机票截图,回国日期是数小时後的凌晨,而机场……刚好在莫利哥。
心脏猛然沉入湖底,好在时间对不上,现在还来得及改签换机场,明昕马上拨通文森特的电话。
……
没有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