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洛格旷野辽阔,又被他们脚下的道路强行分割,整点到了,教堂钟声层层荡漾,远处飞过沐浴黄昏的白鸽。
圣母垂怜世人,她与她怀抱里的婴孩本该如石膏般纯洁无瑕。
夕阳西下,然後,一切有了颜色。
文森特没有明说,但明昕已经懂了。
他的确已经送过她礼物了,送的是那场暴雨过後的黄昏,独一无二的景色。
也许记忆终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
但就像文森特这个人一样,那一刹那的触动,那种喷薄而出的情绪,将摆进她的人生展馆,将烙印于她的灵魂。
永远鲜明,永不褪色。
*
吻从额角开始,到鼻尖,再到唇珠。
彼此相仿的薄荷气息,同支牙膏的味道,穿着小熊睡衣的明昕双手攥着文森特的睡衣领子,推着他抵到床沿。
膝盖微弯,床垫沉了沉,叠着两个人的重量。
“那是什麽?嗯?”明昕向旁边的矮桌偏偏头,眼含笑意。
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两束,被报纸随意包裹。
洗漱前还没有的,出来就看到了。
文森特也笑:“昨天忘记了,今天补回来。”
回来的路上,他们在镇中短暂地分开了十几分钟,当时用的借口是‘想起一件事,要和人打个招呼’。
她向来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便什麽都没问,而是借着这个机会,也去买了点东西。
那东西此时正装在床头柜上的手包里,触手可及。
文森特的睡衣是丝绸质地,触感丝滑,摩擦力小得惊人。
明昕眼里露出几分促狭,故意放松身体。
怕她掉下去,文森特只能横过手臂,紧紧揽住她的腰。
睡衣很薄,哪怕有任何变化,都无法隐藏。
明昕暗暗笑了下,掐着他的下颌左偏,打量小提琴手的颈侧。
他傍晚拉过琴,那里的散粉又被洗掉,失去遮掩,暗红的琴吻一览无馀。
于是她也把唇覆上去,在旁边留下相仿的痕迹。
文森特深吸气,下颌强行抵住她的额角,不让她继续动作。
“……就到这里吧,家里没——”声线又哑又低。
怀里的明昕却轻声笑了下,头埋在他颈间,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
长方形的盒子,摸到了,反手递给文森特。
毫无防备地接过,看清字样,又像烫到般丢到一旁。
“没买过,不知道尺寸对不对,”她手往下探,“我比了下,应该差不多。”
只一句,在这仅有零上六度的冬夜,明昕点起火。
阵雨频繁的斯德洛格这夜没有落雨,那些不可告人的潮湿另有来处。
比如矮桌上新送来的玫瑰,含苞待放,层层花瓣彼此咬合,沾着露水,迷人芳香。
他清晨用手拆过一次,这回熟门熟路,花瓣柔软娇嫩,万万不能太凶。
许是胆怯,许是被动,塑料拆了满地,他还是不太敢迈出最後一步。
不过没关系,既然他不敢陷身花海,那就只能由她来主动,倾他而来了。
那个瞬间,明昕咬紧下唇,眉心拧成难过的结。
文森特马上伸手,拇指抿过她咬得不见血色的唇瓣,她也毫不客气,犬齿咬合指根,将那痛觉,悉数交还给他。
他疼得直吸气,却没有瑟缩,反而舒展眉眼,捧着她的脸颊,把吻送到她的唇角。
他怎麽会忘记呢,玫瑰这样的蔷薇科灌木,是有刺的。
他让她痛,她当然要还痛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