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30章“上来碰一杯。”
池叙长到这麽大,似乎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与他父亲发生过如此激烈地争吵。
吵得不可开交,吵得昏天黑地,吵得歇斯底里。
气急之下,池东淮甚至还亲手摔碎了一把他已经珍藏了多年的云肩如意紫砂壶,壶身碎片四溅,滚烫的茶水连带着锋利的碎茬弄伤了池叙的手背。
池叙素来最厌恶吵架,在他的概念里,争吵大概得算是仅次于打架斗殴,位列第二令他感到愚蠢至极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低效且幼稚,输赢都没脸。
所以池叙不吵架,他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太会。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曾几何时,竟也被他的父亲硬生生给逼成了一个上蹿下跳的疯小子。
如若不是自己父亲,池叙还真不知道远在自己在吵架这种事上还真算得上是个天赋型选手。
能怼得自己亲爹哑口无言,气急败坏到索性直接砸东西。
池叙没觉得这是件多光彩多值得夸耀的事情,毕竟说过了,池叙觉得吵架不管输赢都没脸……他就是觉得挺神奇。
神奇语言的力量居然可以如此强大。
……
其实不用旁的人说,池叙自己都觉得自己最近真的变了好多,变得连他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敏感易怒,极度情绪化。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池东淮对他施以的高压无疑也就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
情绪崩溃也就只是早晚的事情。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所以池叙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者,他不想灭亡。
曾经的池叙,从小到大,从里到外,从上学到工作……好像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惹他父亲这般大发烈怒的时候,一次都没有过。
这代表池叙他足够优秀,可换个角度想想,似乎也更能够说明其实池叙是早就将他父亲的雷点摸了个门儿清。
因为清楚,所以规避。
即使有很多的时候,池东淮列出来的种种规矩在池叙的眼中看来并不十分合理,但只要不太过分,池叙还是愿意默默遵行的。
可是现在,池叙忽然不想了,他觉得自己的懂事和听话简直就跟脱裤子放屁一样多馀又好笑。
他不想了。
那一句【这个副总当得没意思】当然是池叙故意说的。
他其实没这麽想,也从来不觉得这份职业没意思,可之所以要这样说出来,只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这已经是最能够激怒池东淮的说法。
你池叙可以因为赌气,可以因为不服管教,可以因为一时冲动,可以因为各种各样地理由当着自己父亲的面说这副总你不想干了。
但是池叙偏不,他非得轻描淡写地来一句没意思……这不是在挑衅还能是什麽?
当一件事情在人们口中要以有没有意思来评判其中意义的时候,那麽也足以见得这件事在这人的心中究竟有多麽微不足道。
池东淮那麽好强,海辛集团又是他耗尽毕生心血一手盘活的家族産业。
结果现在,他的毕生心血,竟然就这样被他的另一个“毕生心血”,以一句儿戏般地“没意思”为理由,给弃之不顾了。
言语之中,池叙甚至没有一星半点地犹豫,说完之後甚至还露出了几分难得的畅快和愉悦。
那一刻,池东淮没被活活气死都算是他的造化。
父子两人就因着这句话而在书房狠狠地大吵了一架,最终,是池叙耗尽了心力,感觉自己实在吵得累了也实在没意思了,于是先一步摔门而去,离开了书房,离开了这个家。
在母亲的生日这天闹上这麽一出确实有些过分,但池叙真的无法再说服自己继续这样忍气吞声下去。
自己的命也是命。
刚刚在没推开书房门之前,他父母在书房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又一把才刚开了刃的小刀子一样,自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围着池叙一下又一下精准地刺在他身上。
池叙也不知道本该对此类事情早已麻木的自己究竟是从哪一刀开始忽然感觉到疼痛的,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
是真的好痛,痛到池叙觉得若是自己再不反抗,那麽从今往後他的人生,他的一切,便就都要以此为起点,彻彻底底葬送在这逼仄的一亩三分地之中了。
他会被无形的利刃杀死在今晚,会被葬埋,也会被遗忘。
于是求生的本能敦促着池叙尽快离开,绝不要回头。
这是他最後的机会,池叙也必须要为自己拼一把。
于是当池叙不顾母亲和孙阿姨的拦阻,一意孤行地驱车驶出院子的时候,他终于算是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惬意与平静。
有种重回人间的畅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