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忽然想起这些细节做什麽?横竖只是梦而已。
如今天已大亮,窗外的景色她能清晰看见。冯芷凌走到窗口处,果然看见外面山峦叠翠,入目所见皆是隐幽景象。
若仔细向侧方眺望,还能望见少许她三年前来此处,常去读书静思的梅林一角。
竟然是这儿……若李鸿越先前便知道有这麽个僻静地方,这回带她来此藏身便不算意外了。
想起她意外撞见李鸿越与人商讨朝中事,恰好提过嵇燃名字的那个深夜……那时候冯芷凌无论如何想不到他们口中“脑後有反骨的嵇燃”,便是她今後将嫁之人。
更想不到,“嵇燃”还曾救得母亲与自己的性命。
想起自家夫君,冯芷凌低沉许久的心情才稍安定些。
自己失踪已是一夜有馀,家里还不知道乱成什麽样子。
一面又觉好笑。若她不认识嵇燃此人也就罢了,如今对这个人可谓是十分了解,实在理解不了那时李鸿越为何说他是有反骨之人。
这分明就是无端的构陷。
真正有反骨之人,难道不是那带兵杀入宫中的三皇子麽?
李鸿越丶李成哲……
冯芷凌仔细揣摩着现今几位皇子的关系。
照这样看来,李鸿越早几年前就在暗中生事了。
他当时便对李成哲要拉拢重用谨炎哥哥不满,言辞间颇多恶意。但仅从三言两语中分析,实在分析不出他究竟是与李成哲沆瀣一气,还是另有野心。
姨母说过,此人不可能成储君的。
仅因圣上不喜他莽撞粗鲁丶行事无忌吗?
*
李鸿越此时正在宫外同李迎瀚喝酒。
虽是李迎瀚自己起头组局,等到了地方,他却只顾将酒一杯杯往嘴里倒,再不提先前和李鸿越抱怨的那些事儿了。
李鸿越也不提。以他在诸弟兄跟前过往的形象而言,便不是那等有心眼会主动上赶着套话的人。
任李迎瀚如何猜测也不会想到,正是自己眼前的二皇兄暗中扣了朝臣家眷在京郊,连累近日上京四处搜查得不安宁。
连饮下半壶酒,李迎瀚才开口:“二哥今日怎麽这样沉默?”
李鸿越耸耸肩:“昨儿睡得不安稳,今日又赶早朝结果白跑一趟,人还不大爽利。”
李迎瀚便有些愧疚:“早知如此,二哥回去歇息就好,不必陪我出来的。”
李鸿越笑道:“回去也歇不住,我便不是那等大白日里爱睡的人。”
陪四弟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时,李鸿越的思绪却忍不住飞到了京郊寺庙的高阁上。
想必有的人被困在那上头走不得,如今要恨死他了。但回头见了他,必定还会极识相地做出一派恭谨配合的模样。
思及此便有些想笑,恰好被李迎瀚发觉。
“二哥这是忽然想到什麽好事?”他好奇道,“难得见你如此笑得这般……”
他想了半天,“……狡诈!对,就是这样感觉。”
李鸿越:“四弟必是喝多了。”
他拿走弟弟面前的酒壶,“悠着点罢。”
二哥这样看着,倒是正经有几分兄长照顾弟弟的样子。李迎瀚确实喝得有些上头,忽然感慨道:“也不知等……将来我们兄弟该是何景象。”
李鸿越说:“难道这还能有变化不成?”心里却不以为意。
那必定是会有所不同的。
李成哲在等一个机会,他何尝不是在等?只是不知真到那时候,四弟会不会埋怨他。
几个兄弟之中,也就大皇兄与五皇弟关系好,其馀几位互相都不算亲密。非要说的话,老三是看不上他们的,平素也就老四能稍稍真心地谈上几句。
李迎瀚道:“等皇兄继位,咱们其馀皇子便不再住宫里了。”
按大朔规矩,确实如此。李鸿越给他续了小半杯酒:“出宫建府,咱们可就自由多了。”
“也未必就留在上京。”李迎瀚酒劲上来,人便有些伤感,“要是大哥有意安排,咱们或就要背井离乡。”
若新帝忌惮兄弟,或许会将他们远远打发去别的地方当个闲散王爷。若无批准,恐怕这辈子也没多少机会回京了。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李鸿越笑道,“怎麽不能算我李氏的故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