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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和奶奶逃离荆堂(第1页)

三叔和奶奶逃离荆堂

1。外丧不进家

我妈妈抱着我爸爸的骨灰盒回家的那天晚上,我在我奶奶家里,我大姑烧着锅,并没有多麽悲伤。

我听着西岭上拖拉机的声音,跟我大姑说:“俺妈妈跟俺三叔他们到了西岭了。”

我大姑说:“是吗?”她阴着脸,低着头,不说话。她可能是害怕接触那些死人的东西。她是康骨人,她爱招鬼。我并没有看到她哭,更没有见到她脸上的泪水。

我妈妈抱着我爸爸的骨灰盒来到了我家大门外。我也跟着到了我家墙西。

夜里,黑黑地看不见人。只听见我三叔跟我奶奶在跟我妈妈吵架。

我三叔没有拿到那笔赔偿款,他心里本来就窝着火儿。

“俺哥为了给恁娘几个挣钱死的,凭什麽不让俺哥进家的?”我三叔说。

“外丧不能进家!恁哥是出了意外,从山上掉下来摔死的。他年轻,煞气又重!进家主俺大人小孩不好!”我妈妈说。

“你一个娘们儿头子你懂什麽?你听谁说的?你敢不让俺哥进家,我就揍你!”

我妈妈说:“我听《杨家将》里说的!杨六郎死的武,杨家就在外头搭的灵棚,没让进家。外丧不进家,进家主他家大人孩子不好。恁哥才三十六岁,是少亡。他从山上摔下来死的,死地太武了。”

我三叔说:“你那是放屁的!谁家死了人不是在堂屋落的棺材,在家里搭的灵棚?”

我妈妈说:“人家是搁在屋里不假,人家那都是好好地死的。恁哥不一样,恁哥是意外身亡。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小孩儿,屋里搁着白茬棺材,我害怕。三兄弟,将心比心。你要是真心疼恁哥,非要在家里搭灵棚,我也同意。三兄弟啊,家军是恁哥,也是恁娘亲生的。把他的棺材搁在南荆堂恁屋里行吧?你要是说行的话,我双手赞成!”

我三叔说:“你这不是放恁妈的屁的嘛!我还没结婚呢,就把灵棚搭在俺家来啊!我不怕有什麽忌讳啊?你是有意使坏的啊?我揍你个养汉头女人,我把你揍死!恁娘家没有一个敢到荆堂来呲尿的!”

我妈妈说:“你个养汉头将的!家军是恁哥吧?是恁娘将的吧?你怎不让他的棺材搁在恁家来的?你知道有忌讳你还让搁俺家里搭灵棚啊。俺三个小孩儿还没长大,俺娘儿四个不怕有什麽忌讳啊?是你有意给俺使坏的啊!”

“妈了个逼的!我揍死你个养汉头女人!”我三叔窜过去要打我妈妈,旁边的文利大爷拉着我三叔。

“你这是干什麽的,三兄弟!恁哥还没下湖呢,你就打恁嫂子啊!你不看三个小孩儿的面儿,你不看恁哥的面儿啊?”文利大爷说。

我三叔被文利大爷拉着,没能打到我妈妈:“不是有文利大哥讲情,我今天非把你搁这儿,我让你给俺哥陪葬!俺哥都是为了养活恁娘几个才死在外头的!”

“三兄弟,你这说的什麽话?谁家男劳力不出去干活儿啊?家军不出去干活儿,三个小孩儿吃什麽喝什麽?”文利大爷说,“恁哥不在了,你不帮着操持安葬,好让恁哥安心下湖,你怎麽还跟恁嫂子咯咯吱吱地闹的?你这个时候还能一点儿都不讲究吗?你千不讲万不讲,你讲恁哥。”

我三叔说:“凭什麽搁俺家来的,他的赔偿款俺又没拿一分!谁使了俺哥的赔偿款,就把俺哥的棺材搁她家来!”

我妈妈说:“家军的赔偿款是人家给俺三个小孩儿的!谁也别想使一分!谁想使俺三个孩子的赔偿款,谁丧尽天良!老天会照应!”

我三叔跟文利大爷说:“俺哥是为了他娘四个死在外头的,不管怎样,得让俺哥进家。不让俺哥进家,这事儿说不过去!我是不同意!”

妈说:“三兄弟啊,你说的也不对,我说的也不对。咱去问有年纪人儿,看看老娄奶奶怎麽说。”我妈妈把我爸爸的骨灰盒搁在我家西墙外,就去问老娄奶奶。

老娄奶奶已经睡觉了。我妈妈在墙外,隔着院墙喊:“大奶奶啊,我想问问你,家军是死在外头的,外丧能进家吗?”

老娄奶奶隔墙回答:“孙媳子啊,外丧不能进家,外丧进家,主他的大人小孩不好。你就在恁家西墙外搭个灵棚!”

我奶奶去找了大队干部战海,她想让战海来威胁我妈妈,让我妈妈被迫同意在我家堂屋里搭灵棚。

战海来了,跟我妈妈说:“大嫂子啊,俺大哥死了,你怎麽不让俺大哥进家的?”

我妈妈说:“大兄弟啊,外丧不能进家。恁大哥死地太惨了!太烈了!我听《杨家将》里说的,外丧进家主他家大人小孩不好。”

战海说:“《杨家将》那是戏,哪能当回事儿。你得让俺大哥进家哎。”

我妈妈没办法了,她就对战海说:“大兄弟啊,你要是非让我搁家里搭灵棚也行。这样吧,我抱着家军的骨灰盒,三个小孩儿站在我身边儿。俺娘四个儿一块儿进去,恁找一辆五菱机子来,把俺家的屋推倒,把俺娘四个也埋上!我就同意!”

战海听了我妈妈的话,只能作罢。

那天晚上,我爸爸的骨灰盒刚到家,战海对我们娘四个还是心存同情的。我三叔和我奶奶的意思是,战海大叔把我妈妈打一顿就好了,这样,我妈妈就屈服了。可是战海大叔没有打我妈妈。

这个结果,让我三叔跟我奶奶失望了。

当晚,我家西墙外搭起了灵棚。我爷爷奶奶家其实就在大街上,我爷爷奶奶跟我三叔不让在他们家门口儿搭灵棚,他们也是怕有什麽忌讳。

我问我我妈妈:“妈妈,你怎麽不让俺爸爸进家的?”

我妈妈说:“恁爸爸是少亡,死得太武了,怕他灵生大。再说,白茬子棺材,你不害怕啊?咱往後夜里还能在里头睡觉吧?恁三叔让恁爸爸进家,那是因为不是他家。恁爸爸是他大哥,他怎麽不说把恁爸爸的棺材搁南荆堂他家的?你问问恁奶奶,恁爸爸是她大儿,她同意吧?人家都懂!人家是装不懂的!都想趁着恁爸爸死,故意使坏,想豁咱的汪子的。”

我的同学帮我请了假,我就在家里为我爸爸守孝。老娄奶奶也来主事。她帮着破孝,给来烧纸的亲戚撕孝布。男的戴孝帽子,女的戴孝手巾。我们三个穿着孝衣。我弟弟戴着孝帽子,我围着长长的孝手巾。我是孝女,所以我的孝手巾最长了,我在脖子里围了好几圈儿还是长长的。

夜里寒凉,我妈妈跟我说:“你回家睡觉去吧。把大门儿链子从里头挂上,回我自己开。”

我说:“我不要搁这儿守着吗?”

我妈妈说:“你是小孩儿,你该睡觉睡觉。恁弟弟是孝子,按理说,应该光头光脚的。天冷,他太小了,才六岁。我就给他穿着鞋,搁鞋面儿上缝上孝布。”

是的,我妈妈很英明很伟大。她爱她的孩子,她的孩子的冷暖是第一位的。她不盲目地遵从所谓的孝道和礼节。她也不头脑昏昏然地全然听凭别人的主使,她有她自己的脑子和主张。这一点,我非常佩服我妈妈。

“那妈妈,你困了你也去睡觉。”我跟我妈妈说。

“俺知道。俺心里有数!俺不学着人家把身体给葬送喽。俺还有恁姊妹仨来。”我妈妈说。

那几天,我穿着蒙着白布的鞋子,拖着长长的孝布,陪着我妈妈给我爸爸守孝。

没人儿的时候,我妈妈跟我说:“恁二爷爷一家子跟恁奶奶恁三叔一心。都是想豁咱的汪子的。人家料定恁妈妈太年轻了,守不住。人家故意趁着恁爸爸的丧事儿,好使劲儿把咱家的钱花花。菜丶饭,孝布,都是福林去买的。”

到了饭时,我妈妈让我去我奶奶家吃饭。

“你去恁奶奶家吃饭去吧。都是咱的钱买的。恁奶奶家没出一分。”我妈妈跟我说。

我问她:“妈,你不去吃饭吗?”

她说:“你不要管我。你去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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