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他的话,往马路牙子上停靠的汽车跟前站了站,距离那个洗车的女人和门店前的几个男人远了点。
他看了我说:“哟,你白头发蛮多的。”
我说:“我夜里要带小孩儿,昨天夜里喂了三次奶,换了三回尿不湿,自己被孩子吵醒,也睡不好了。”
他说:“你有小孩儿确实要忙的。”
我说:“要不就被人嫌弃吗,刚生完孩子一年,他们就把我弄走了!”
他用他的右胳膊碰着我的左胳膊说:“你想开点儿。”
我觉得他开始忽悠我了,我又把头盔戴上了。
他说:“他们也是有风险的,天天被人举报,都是被他们自己给平息的。他们是什麽样儿的人,别人也都知道的,背後也都议论的。你就是上上班,别想那麽多。想开点。”
我说:“乌编辑!我想不开。我哪里差了?今天我就在你跟前说,我的业务哪里差了?我稿一丶稿二的时候,是不是业绩都是很好的?经常被表扬的?到了稿三,他们给我最差的资源,就说我搞地差了?我怎麽差了?我即使是有一次考核业绩不如同类组合的,我也只是比人家差一分半分甚至零点几分,我也没有差到天上去。他们说我差,我就差了?我怀着孕,我也没有搞差?我怎麽差了?”
老乌说:“是的。你工作还是非常认真的呢。跟我似的,我哪里想上乡下啊,都是我朋友让我去的!”
我说:“听说你那里自由。”
他说:“就是不用打卡,天天上自由班。”
我说:“那不是挺好的嘛,在家里准备,到点儿了去,忙完就回来。”
他说:“也没什麽好啊,人家都上班,没人跟你玩。”
我说:“哦,说到底,还是《小坛》好,离家近。我是无亲无故,人家就把我给发配走了。我要是有後台,他们能这样对我吗?这两年,我也是见得多了。听说的多了。”
老乌碰着我的胳膊说:“你想开点儿。”
我说:“我想不开!我哪里差了?我贪污受贿了还是徇私舞弊了?他们怕查吧?他们怕举报吧?我不怕!他们肚子里的油水比我多!我跟他们比,我就是一朵白莲花!他们把我挤走,好给他姑奶奶祖爷爷让位置。我孩子才一岁呢,我家里还有个吃奶的孩子呢,他们一点都不给我缓,一群乌龟王八蛋!有一个通人性的吗?他们坐在一起,温和地说,‘宋大省孩子小,让她去,那里轻松,她也有时间照顾孩子。’‘是的,让她去那儿,蛮好的。’我想都想地到,他们把我发配走了,还得说是对我好。”
老乌说:“为了你的身体,你也得想开点儿。”
我说:“我是想地开,我想地开是我知道了这世上有人的心是黑的。有後台有关系的高高地往上走,像我们无权无势的低低地被往下弄。我想不开是他们这样对我。我想不开有想不开的活法儿!不是有发愤着书吗?不是有发愤着书吗?”
老乌愕然地看着我。他或许没有想到我这麽刚烈和激烈。他一时也没有兴致再来碰我的胳膊了。
我越说越激愤了。我知道我跟老乌说不下去了,我也该走了。
我说:“我该走了,我请假出来的。”
老乌说:“好好好!你路上慢点!”
我骑上车走了,我忍着自己的眼泪,心里无限地委屈,激愤,我恨不得乘兴去《小坛》,扯开嗓子,把黄温勇这个老王八蛋给大骂一通。
我到了以後,跟春霞发信息说:“霞姐,我今天去把剩馀的商贷给还了,谢谢你的督促。我自己懒得去,我怕请假,也怕手里没钱。”
她说:“好啊,无债一身轻。”
我又给她发信息说:“我回来的路上遇见老乌了,我跟他说了几句话。我把他们给骂了。我给你报备一下。老乌跟我说话的时候,还用他的胳膊碰我的胳膊。我怎麽觉得这个有点不正常啊。”
她说:“是乌这个人碰你胳膊吗?有些男人老了,可真不像话。”
我说:“你也觉得他碰我胳膊不正常是吗?我还怕你说我敏感多疑,或是被刺激地脑子不正常了,以为每个男人都调戏我呢。不是每个啊。是认识的。老栾,老萧,老乌。老乌的牙齿像是抹了黄黄的马桶垢似的。恶心死了。这些野猪随时随地都可以发春的。他以前说跟他差不多大的那些老男人,他说都是他们老婆管地紧,否则他们那麽有钱,会在外头找女人。我那时候就觉得谁会找他们啊。太自信了。自己脏地都要生蛆了,真以为不是自己老婆子管地紧,他就会被年轻女人啃地渣儿都不剩呢。他买了一辆电动车。我问他多少钱,他说二十几万。他不会觉得我看上他的钱了吧?!真恶心,就这个鼈样儿的,给我一千万我都难以下咽。我现在都觉得反胃,我要吐了。”
春霞说:“正儿八经的说实话,小宋。哪有去轻易地触碰人家的身体的。这个不允许的。身体,是最基本的界限。他有意无意地去触碰你的身体,实际上都是有意的。虽然表面上可能有的时候是无意的,但实际上还是有意的。潜意识的要求,他就要去做,嗯。”
“话说回来,像我们都挣钱的,我们有自己的工作,对吧?所以我们会觉得这种人很脏很恶心,会跟他刻意地保持距离。但是,你也知道,社会上有很多女性她挣不到钱。挣不到钱,别说他这样子,有退休金的,一个月□□千的老头儿,哪怕再脏,又不亲嘴都没问题。不就是赚点儿钱嘛,对吧,还有八九十岁的老头儿。”
“只要有钱,只要男的有钱,不管年龄多大,只要女的没钱,不管年龄多小,她只要想挣钱,年龄越大的越有钱的老头儿呢,反而越容易从他们那儿挣到钱。当然,我跟你说的有可能是超出你的这个想象啊,怎麽会这样子呢?实际上,大千世界啊,无奇不有啊。为了钱。没钱,日子难过呢。为了钱,什麽都做地出的。”
我说:“知道了,狗娘养的。眼瞎了,看不清他姑奶奶了。他姑奶奶爱吃小鲜肉,要是小鲜肉,就是没有一分钱我也喜欢。就他那个熊样子的,他就是穿着金缕玉衣我也恶心反胃。”
春霞说:“老乌老婆,我知道的,老早老早就知道了。成天待在麻将桌上,饭不吃也要去打麻将,衣服不洗也要去打麻将。听说她那个桌上常年灰蒙蒙的,就是没时间管教孩子,操持家里,成天就爱打麻将,不知道为什麽,麻将瘾那麽大。老栾那个家夥,他是什麽情况呢?反正我是推测啊,我没有听说过他家庭情况。估计也是夫妻感情也不咋地,整天在外面聊骚,一天到晚的。你说是吧,就不像个人。”
2。端午。酒驾
周六早上,老太太看着孩子,我来买菜,包饺子。我把菜一盘盘地洗好丶配好,再一盘盘地炒出来。一盘青椒肥肠,一盘蒜蓉虾,一碗冬瓜海带汤,还有买来的半只烤鸭。这是我为端午准备的周六晚餐。光是这些,已经倾尽我所有的厨艺了。我们平时下了班都是煮面,只有周末才能好好地烧一顿饭。炒完菜,我开始洗韭菜,煎鸡蛋,包饺子。老太太带着宝宝出去玩了。我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忙活。竈台上蒙上一层保鲜膜就可以放饺子了。
我包地很快,不到一会儿,那一盆韭菜馅子很快就被我包光了。我又打电话给孩子约了奶粉。
“喂!你这两天有空儿吗?宝宝的奶粉只有两罐儿了。撑不到一个星期了。”
她说:“我这几天都有空儿,你在家吗?我让我同事快十二点那会儿给你送过去。”
我说:“好的,麻烦你了!”
她说:“不客气!”
不一会儿,送奶粉的到了。我赶紧出去开门儿。我刚出屋门儿,电梯开了。老太太带着孩子跟卖奶粉的一起上来了。卖奶粉的手里拎着两箱奶粉还有一箱玩具。
“谢谢!多少钱?”我说。
“2116。”她说。
“哦,谢谢!我还烧着锅,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没事儿!我也要回去了。”她说。
我看着锅洗菜,宝宝跑了过来,她跑到冰箱里拿出来一个黄色的小窝头儿,跑到客厅里玩了起来。
“宝宝!”我说,“拿过来!宝宝!”我边洗菜边说,头都没来得及转。宝宝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