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个时候,楚松砚半夜被一阵哭泣声惊醒。
他仔细听了半晌,辨别出来,声音是从顾予岑的房间里传来的。
是顾予岑在哭。
他推门进去,就看见顾予岑蜷缩在床尾,怀里紧紧抱着布枕头,家里的枕头都是阿婆亲手缝的,缝线不是很结实,顾予岑用的力道很大,甚至将枕头勒得露了一半棉花。
棉花洒在地上,蔓延在顾予岑的脚边,像即将淹没身体的积雪。而棉花旁边,是一个无标签的药瓶。
楚松砚推开门,顾予岑甚至毫无感觉,只是将脑袋埋在枕头上,持续性地哭泣着。
楚松砚走过去,垂睨着顾予岑。
良久他才出声。
“你想家了?我可以让阿婆给你的家里打电话,让他们把你接回去。”
顾予岑“噌”得擡起眼,死盯着他,就在楚松砚以为这大少爷又要出言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来讽刺自己时,他听见顾予岑说:“不是,你走吧。”
不知道哭了多久,说话时嘴唇都在打着颤,声音哑得像活吞了灼烧的碳块,将声带都烧废了。
“但你现在很吵。”楚松砚说,“我睡不好。”
顾予岑沉默半晌,才说:“我的药没了。”
原来是没吃药,怪不得这大少爷异常得很,连和他说话都是难得的心平气和。楚松砚想。
楚松砚俯身捡起地上的药瓶。
出乎意料,里面还有细碎的撞击声,不像是没有药的样子。
楚松砚将药瓶拧开,却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熏得喘不过气。他定睛一看,里面确实没有药了,因为装着的都是被熏烤了遍的石沙,还有两个燃烧了一半的烟蒂。
估计香烟就是引燃物,他这是把药瓶当成烤炉了。
“你的药是石头和沙子?”楚松砚问。
“没有。”顾予岑的脑袋又埋到了枕头上,声音闷闷的,他断断续续地说:“我只是…。。想把它填满。”
那夜也是两人第一次,毫无针锋相对地睡在一张床上。
顾予岑在凌晨三点时才停止哭泣,楚松砚一直在数着。
那这次呢,又要哭多久。
顾予岑的药,总会在这一天突然消失。
因为他自己藏起来了。
楚松砚的动作幅度很小,他将手指插进顾予岑的口袋里,在里面摸索着,不出所料,果然摸到了一堆药片。
楚松砚捏出一片药,偏头低声说:“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吗,要不要纸巾。”
“没有。”顾予岑的脸上一片泪痕,整个身子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在颤抖,他胡乱地亲着楚松砚的脖颈,嘴唇上的泪滴也落到了楚松砚的颈窝。
“好。”楚松砚一手环着他的腰,馀光瞥见台阶上的玫瑰花已经被顾予岑踩得稀巴烂,如同一滩混着血的泥泞。
楚松砚又问:“冷吗。”
“……。。不冷。”
“知道了。”楚松砚这样应着,却将手插进两人中间,将自己的棉服拉开,再用衣摆仔细围住顾予岑的身体,接着问:“这样舒服吗。”
顾予岑没应话,亲吻已经从楚松砚的脖颈处向上移动,开始亲他的唇角。
逼仄的街巷,四周都是被剧组隔绝围挡起来的警戒线,两侧的砖房无人居住,路灯之下,只有两人少年紧贴在一起接吻。
顾予岑的眼泪流进嘴里。
两人接吻时,气息都是咸腻的。
顾予岑像是走投无路的流浪狗,努力想要让身体变得温暖些,拼尽全力地去靠近为他停留的人类,却始终都没法像正常的宠物狗一样,寻找到取悦人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