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亭中,顾宁熙丶韦范丶甄源与谢谦先後到齐,昭王殿下还未现身,顾宁熙便趁此闲暇向另外三人求问。
谢谦也说不准:“我还正想问问顾大人,是否知道出了何事。”
二人相视苦笑,甄源思索後道:“许是突厥使者入朝,殿下为此烦心吧。”
顾宁熙若有所思,觉得他说得在理。昔年为保北境太平,大晋不得已向突厥称臣。彼时的昭王殿下年轻气盛,陛下甚少让他插手突厥事宜。
正议论间,望见昭王殿下身影,几人不约而同止了话,起身见礼。
“殿下万福。”
石桌上摆了鲜果与时新小点,陆憬习惯性地先望那一身青绿色官服的人。瞧他神色如常,照常与人攀谈,与他视线相汇时,甚至还对他笑了笑。
陆憬有些恼,不再看他,掀袍入座。顾宁熙摸了摸鼻尖,今日天气不错,怎麽瞧着昭王殿下心情更不好了?
侍女沏了茶,陆憬淡淡开口:“你们方才在说什麽?”
韦范便笑道:“臣等在说突厥之事。”
近来突厥使臣入京,与大晋商榷岁贡一事,由淮王殿下作陪。
使团中有不少好色贪婪之徒,觊觎中原女子多时,四处眠花问柳,横行无忌。
京都的乐坊丶楚馆苦不堪言,偏生又不敢得罪这帮太岁,只盼着他们早日离京。
既然提到突厥,话题便顺着带下去。自从上回与殿下交谈过,这几日回去,甄源与谢谦都在琢磨对敌的战术。
昭王府中舆图备得齐全,陆憬欲命人去取来,又想起了顾宁熙。
他们说的是军中事务,元乐不善于此,恐怕难免觉得枯燥。
但他望去时,元乐眸色认真,听得十分专注。
甄源正在说弓弩改进一事,要对付草原上的骑兵,如今军中所用的弓箭穿透力不足,很难取得优势。
谢谦则提到重新操练军阵,以长矛护持步兵,应对突厥骑兵冲阵。
他画了一种阵形,然演练中,甄源很快寻出了其中的一处破绽,容易被骑兵冲散。
纷纷的讨论声中,忽而有一人出声:“为何一定要硬碰?”
亭中霎时安静下来,看向方才一直一语未发的顾宁熙。
亭中已挂了舆图,分明是第一次见,但顾宁熙不知怎的竟觉得无比熟悉,轻松便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地名。
她道:“突厥大可汗坐镇中央,下设三名小可汗,分别管理东丶西丶北三面疆域。”顾宁熙在舆图上一一指出,“突厥人敬天拜日,以日出的东方为尊。所以小可汗中,是东面可汗地位最高,是突厥内默认的储君。”
她继续道:“然东面疆域水草不丰,人畜亦少,势力不显。反而位居最末的西面可汗,掌管着西域庞大疆域,实力与日俱增。”
大小可汗间争权夺利之事屡见不鲜,稍有外力便能加速推动其内讧。当初中原内乱,突厥扶持中原各个政权,力图加剧中原内耗,阻碍统一,以谋求更多利益。
如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顾宁熙道:“分而治之,各个击破。”
亭中寂静,甄源与谢谦眸中惊异与欣赏交织。
而陆憬的目光,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侃侃而谈的人。
待得话音落,回神的顾宁熙也是一愣。方才的话语太过流畅,就好像自然地从她心底流淌,根本无需思索。
更甚于,她似乎感觉自己已经与突厥打了几十年的交道。
其他几人倒并未生疑,突厥内政,他们方才或多或少已经讲了许多。顾大人入朝三年,东宫那边大约也关注着突厥的动向,顾大人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顾宁熙看舆图上昭王殿下的圈画,须臾明白他之意。
突厥在北,有回纥丶薛延陀,东有契丹。他们受突厥欺压已久,心底未尝没有怨气。
自内分化,自外合围,终要扫清突厥边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