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顾宁熙心还没放下一半,却听得昭王殿下又道:“你昨晚做了什麽梦?”
“什麽?”
陆憬不解,昨夜他只是托着元乐的脸颊,想将枕头给人垫上。熟料元乐竟蹭了蹭他的掌心,接着躲开,口中嘟嘟囔囔:“不要了,不要。”
那一瞬他还以为元乐已经半醒来,不要枕头。
但现在回想,元乐的语气中对他很有几分不满。
“臣——”顾宁熙如遭雷击,所有不合时宜的梦境争先恐後向她涌来。
她强作镇定:“梦里的事,臣哪里能记得。”
正巧早膳端了上来,一碟鸡蛋,一碟煎包,配上糍粑和两碗清粥。
顾宁熙用煎包堵了自己的嘴,怕昭王殿下再问出什麽话。
二人各怀心事地用着早膳,顾宁熙喝了两勺清粥。她不愿答昭王殿下的话,但自己却还想再问。
将一个煎包夹起又放下,顾宁熙状似不经意问道:“臣昨晚可还有说什麽梦话?”
她面上神色如常,实则心如擂鼓,忐忑地等着答案。
陆憬道:“还有一句,不曾听清。”
元乐为了躲他向外侧靠,就在床榻边缘,险些掉下去。
他只能动手将元乐捞回来些。
柔软细腻的触感涌回心头,陆憬强迫自己止了念想。
他不能多回忆,那时安置好元乐,替元乐盖完锦被,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那间屋子。
他真的……不排斥与元乐的碰触。他读不了那等秘戏图,但却可以接受元乐。
陆憬苦笑,真不是是该喜还是该忧。
行宫外马匹已经备好,早膳後不久昭王殿下便要返程。
顾宁熙踟蹰,更有些歉疚:“殿下昨夜都不曾睡好,不如再多休息一会儿?”
她眸中真切,陆憬无言以对。
不是不曾睡好,是根本一夜未睡。
他道:“行军赶路是常事,无妨。”
他是不能再在这座小院中多留了。
亲卫们皆已做好了出发准备,顾宁熙与李侍郎一同送了昭王殿下。
马蹄声远去,顾宁熙望着空旷的官道,一如昭王殿下来时那般平静。
这一夜一日的相逢,她恍惚觉得好似一场梦境。
……
三月里春光正是最盛时,河北战局暂缓,预备了一月有馀的春猎提上日程。
从京都出发的围猎仪仗绵延数里,威严不凡。
帝王銮驾被禁卫军拱卫在中央,王公勋贵丶文武百官车驾在後,成衆星捧月之势。
纵然已经赶路两日有馀,队伍秩序依旧井然,不减出发时的威仪赫赫。
春和景明,顾宁熙策马于侯府车驾旁。
自那夜後,再见到昭王殿下前,顾宁熙好生收拾了一番心情。
此次春猎宣平侯府多派族中年轻一辈子弟前来,由顾宁熙的二叔照管。
在仁智宫忙碌两月,工事也一切顺遂,顾宁熙以为于情于理她都该出来放松一阵。
她折了一枝春花赏玩,听身畔有人与她打招呼道:“顾大人兴致不错啊。”
顾宁熙闻声望去,来的人是齐国公秦钰。他三月初便正式袭了爵位,是同辈世家子弟中的第一人。
顾宁熙与他也是少时的同窗,又因昭王殿下的缘故,他们有几分交情。
顾宁熙笑着点头:“是啊,春景正好。”
她也确乎心情很好,尤其是因为顾宁铮不在围猎队伍中。他被禁闭于家中读书,预备着下半年的科考,少了他在身边聒噪,沿途景致更加怡人。
还有阿姊,阿姊过两年便要嫁入宁国公府。趁着出嫁前尚有闲暇,沈夫人难得允她出府远游,好生享受闺阁女儿家最後的自在时光。
春光明丽,斜映入马车。顾宁婉支起窗子,待顾宁熙近前,她笑问道:“我们还有多久到营地?”
顾宁熙正欲着人去打听,秦钰已接过了话:“按眼下的路途,黄昏时分便能到九云山下。”
顾宁婉有礼道了谢,顾宁熙笑着道:“还是砚铭兄对路途熟悉。”
春风吹拂碧草,繁花似锦。
队伍前端,陆憬第二次收回了目光。
元乐与砚铭也不知在谈些什麽,竟能说这麽久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