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镜,适逢月中,明德帝今夜在凤仪宫中用晚膳。
太子亦来中宫请安。自从诚钰出征,母後膝下难免孤独。父皇命他闲暇时多来宫中走动,宽慰母後。
河北送回的最新军报陆恒已如数阅看过,昭王大军连战连捷,叛军势力不断被打压,徐朗渐成困兽之斗。
朝中振奋,民间对昭王赞颂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陆恒搅动汤羹,虽是精心预备的晚膳,他却有些食不知味。
前线捷音有如雪花般传回,于公,他为大晋太子,大晋将士在河北战场高歌猛进,他应当欢欣。
但于私……怕是历朝历代的储君,都会比他更不愿拥有这样一位五弟。
陆恒擡眸,有意望向主位上的帝王。他心绪复杂,不知父皇对战无不胜的昭王又能作何感想。
席间气氛稍显沉闷,姚皇後的目光落于父子二人间,看破不愿说破。
随捷报一同传回京的还有祈安与诚钰的家书。姚皇後记挂着远在战场的孩子:“也不知诚钰的身子好全了没有。”
河北的气候与京师不同,许是水土不服的缘故,暑热散去之际诚钰病了一场。
军中有军医,山高路远,宫廷也不便再派御医过去。
陆恒心知肚明,倘若是祈安受伤,那麽无论路途遥遥,父皇即刻便要遣御医随行;而诚钰在战场上未建寸功,若还因此惹得劳师动衆,只怕淮王殿下在朝野的名声更加不显。
陆恒叹了口气,这个弟弟委实太不争气了些。
他道:“母後且安心,六弟在信中提及,他身体已无大碍。”
……
从夏入秋,一队队军需从各处分头运往前线,络绎不绝。
军营之中,二十馀名库吏带人清点粮草。昭王殿下行军,胆敢克扣军需的人少之又少。除去沿途必要的损耗,加上营地中现有的粮草,足够五万大军支撑整个秋天。
主帐外,昭王府的护卫亲自将几车物件带到。
大部分都搬去了库中,只有少数几样孙总管特意交代的丶尤为紧要的,方送入殿下帐内。
陆憬未从军报中擡首,随口问道:“都有些什麽?”
一为陛下钦赐的一柄佩剑,还有一食盒存放得住的宫廷吃食,另有一方锦匣,里间不知存了何物。
“嗯?”
为首之人记得孙总管的嘱托,如实道:“此物乃顾大人所赠,总管大人说——”
“呈上来,你下去吧。”
小小一方锦匣摆上昭王殿下的案头,其上孙敬还命人加了一把锁,以免有所遗失。
陆憬打开锦匣,锦垫上静静盛着一枚平安玉牌,并一封简短的书信,展开後乃元乐亲笔。
信中只零零碎碎写了些闲话,她近来在学玉雕。纵然木雕与玉雕在技法上有相通之处,但玉石质地坚硬丶细腻,技艺大不相同。元乐道初次尝试玉雕,虽说刻得很不好,但第一块还是有些意义。
陆憬的指腹细细摩挲过其上的平安纹样,唇畔不知不觉漾起一抹浅笑。
朗月清辉下,经久未散。
夜半子时,甄源携新探得的秘报入了昭王殿下主帐。
陆憬阅看过,加上这一封,前後种种迹象表明,徐朗营中粮草濒临断绝。
他指间搭于腰间系着的平安玉佩:“明水大坝修好了?”
“是,一路加紧赶工,赶在午後如期竣工。”
时值汛期,陆憬研了墨:“传信给砚铭,徐朗粮尽,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