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马192801
“东北王没有啦,东北没有王啦。”1928年,土匪马德胜被抓之前,他的脸还不歪。谈不上“五官端正”,起码是“五官正”。同样是1928年,张作霖被日本人炸死。皇姑屯的火车这麽一炸,东北的各路牛鬼蛇神都被炸了出来。警察部队剿匪维持治安,要靠长官的气势。小六子张学良坐了他爹张作霖的位子,却没有他爹的气势,镇不住东北这些阎罗鬼怪。马德胜匪帮的一班兄弟们,当然也要下山活动活动。小金子十八岁,是可以开枪的年纪了。干爹马德胜出门打家劫舍,当然要带着干儿子一起了。“张作霖这一死,这世道,又要大乱啦,”马德胜感叹起来,“我跟你说啊,小金子。咱得赶紧抢啊,现在不抢,等别人都抢光了,将来咱想抢都抢不到啦。”“老马,咱就非得下山抢大户麽?”小金子问马德胜。“不然呢,小金子,你想干啥?你是想搞绑票的?还是劫火车丶抢矿山?要不咱去奉天,开赌场卖大烟?”马德胜调侃。“老马,咱就不能干点正道麽?”小金子真是从小就很严肃。“什麽正道?你干爹我也得会啊。我十四岁,就跟着你爹到处打仗。十四岁之前,我给我们村高大户的儿子当活拐。……知道什麽叫活拐麽?高大户家的少爷,腿脚有毛病,从小走不了路,我就是他的拐。他每天要去哪,都骑着我去。他要干啥,拉屎丶拉尿丶逛窑子,都在我後背上干。”马德胜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来,演示起来,“……唉,当活拐这门买卖吧,要养活咱们这帮兄弟,我觉得可能是有点困难。要不还是抢大户吧。”马德胜带着小金子,来到一片树林的边缘,看着不远处的一户大宅院。“咱们今天抢了这一家,将来就不会有孩子来他们家当活拐。这孩子也就不会逃跑去当土匪。所以说啊,咱们今天当了土匪,将来就会少一个土匪。怎麽样?小金子,积德行善啊咱这是。”马德胜的歪理一套一套的。小金子无言以对,只能皱眉头。看来他这个眉头,确实是从小皱起来的。“小金子,你也十八岁了。要不,干完这一票,干爹也背着你逛窑子去?”马德胜…
“东北王没有啦,东北没有王啦。”
1928年,土匪马德胜被抓之前,他的脸还不歪。谈不上“五官端正”,起码是“五官正”。
同样是1928年,张作霖被日本人炸死。
皇姑屯的火车这麽一炸,东北的各路牛鬼蛇神都被炸了出来。警察部队剿匪维持治安,要靠长官的气势。小六子张学良坐了他爹张作霖的位子,却没有他爹的气势,镇不住东北这些阎罗鬼怪。
马德胜匪帮的一班兄弟们,当然也要下山活动活动。
小金子十八岁,是可以开枪的年纪了。干爹马德胜出门打家劫舍,当然要带着干儿子一起了。
“张作霖这一死,这世道,又要大乱啦,”马德胜感叹起来,“我跟你说啊,小金子。咱得赶紧抢啊,现在不抢,等别人都抢光了,将来咱想抢都抢不到啦。”
“老马,咱就非得下山抢大户麽?”小金子问马德胜。
“不然呢,小金子,你想干啥?你是想搞绑票的?还是劫火车丶抢矿山?要不咱去奉天,开赌场卖大烟?”马德胜调侃。
“老马,咱就不能干点正道麽?”小金子真是从小就很严肃。
“什麽正道?你干爹我也得会啊。我十四岁,就跟着你爹到处打仗。十四岁之前,我给我们村高大户的儿子当活拐。……知道什麽叫活拐麽?高大户家的少爷,腿脚有毛病,从小走不了路,我就是他的拐。他每天要去哪,都骑着我去。他要干啥,拉屎丶拉尿丶逛窑子,都在我後背上干。”马德胜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来,演示起来,“……唉,当活拐这门买卖吧,要养活咱们这帮兄弟,我觉得可能是有点困难。要不还是抢大户吧。”
马德胜带着小金子,来到一片树林的边缘,看着不远处的一户大宅院。
“咱们今天抢了这一家,将来就不会有孩子来他们家当活拐。这孩子也就不会逃跑去当土匪。所以说啊,咱们今天当了土匪,将来就会少一个土匪。怎麽样?小金子,积德行善啊咱这是。”马德胜的歪理一套一套的。
小金子无言以对,只能皱眉头。看来他这个眉头,确实是从小皱起来的。
“小金子,你也十八岁了。要不,干完这一票,干爹也背着你逛窑子去?”马德胜贱笑。
“……老马,我爹活着的时候,你是他的副官,那麽多年,你怎麽跟他一点都不像呢?他那麽严肃的一个人,怎麽培养出你这麽个大流氓的?”小金子嫌弃。
“啧,你这话说的。你跟我也一点都不像啊。我一个大流氓,养了你这麽多年,怎麽就养出来你这麽个苦瓜脸?真是白养了。”马德胜也嫌弃。
马德胜把小金子的脑袋搂在怀里用力揉搓,像是要把他头上的皱纹揉平,“跟你说多少次了,别老皱眉头,一脸苦相。唉,看来真是得带你出去找点乐子了。八十岁的老头子,也没有你这麽皱巴巴的脑门儿啊。”
小金子用力挣脱马德胜爱的蹂躏,躲得远远的,保持安全距离。
“你爹死的时候,你才十岁,你能知道啥啊。你爹啊,都是装的,他是谁啊?他是‘牡丹王’金大帅啊。得端着啊。”马德胜自顾自向前走着,回忆起小金子的亲生父亲。
“哼,那他不还是没打过张作霖。”小金子整理自己的衣服,嫌弃完干爹,又开始嫌弃亲爹了。
“这打仗打到最後啊,打的就不是仗了。楚霸王打仗厉不厉害?不还是输了麽?论打仗,咱可从来没怕过谁。可是那张作霖啊,他耍赖,他玩政治。”马德胜是有些不服气的,江湖人输在庙堂上,大多如此。
“老马,那你也是装的呗?”小金子问马德胜。
“我不一样,我是真流氓。”马德胜很骄傲!
小金子笑了。“五官正”的马德胜,也笑歪了嘴。
马德胜和小金子靠近了宅院,帮派里的几个兄弟迎了过来。
“怎麽样?”马德胜问道。
“大柜的,没问题,是个软窑。保险队好像是收到了风声,前两天就跑了。”小弟汇报。
“好,进去看看,有什麽宝贝。”马德胜招呼。
当年金大帅托孤,马德胜发过誓一定要保护好小金子。“养活”这个干儿子,不成问题;“养育”这个干儿子,很成问题。
两个人的年纪其实也就差个十来岁,马德胜也不知道这干儿子该怎麽教育。唯一的方法,就是一直把小金子带在身边,身体力行丶以身作则丶言传身教,希望这个干儿子可以在业务实践中,耳濡目染,锻炼成一个出色的土匪。
马德胜带着小金子准备进院子,很得意地教导起来:
“这抢大户啊,也是有讲究的。”
“要挑这种‘家大业不大’的,最好是当家的死了,家道中落的大宅门。有家底,有家眷,没有家长。”
“这瘦死的骆驼啊,不管大不大,一定比马好抓。知道麽?”
“不能整天净想着抓马抓马,得整点靠谱的。”
干爹还在得意呢,突然不远处枪声响起。
有埋伏。
马德胜条件反射,扑向小金子。小金子,也同样迅速伸手去拽马德胜。两个人就顺势抱在了一起,滚到院墙下面,寻找掩护。
“嚯,看来还是有不怕死的啊。”马德胜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寻找枪声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