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之歌02
“人,我带来了。”河本优作拖着贝勒爷,穿过绝食的犯人,来到了犯人的食堂,破窝棚里。惊喜丶意外丶困惑,种种情绪还没来得及在衆人脑子里成型,铁链已经甩过了食堂上面的横梁,将贝勒爷吊在了食堂的正中央。河本的动作总是这样连贯迅速,一气呵成,与他白胡子老瘸子的形象,很不相符。贝勒爷的脚底下,是监狱里今天的夥食——难得能够堆成小山的土豆,与难得不那麽清澈的一桶稀粥。“你为了你的同党,你不怕死。你是个英雄。”河本捋着白胡子,很温柔的样子,对着贝勒爷讲话。“能让这麽多人,一起来救你。你的同党,也很聪明。”河本优作撑着拐杖,环视一圈。“但是你的同党,是个懦夫。他躲在人群里面,不敢现身。”话音未落,藏在拐杖里面的武士刀已然出鞘,在贝勒爷的腿上划下了一刀,鲜血很快冒了出来,武士刀变成了血色。血顺着腿滴落,砸在土豆上,又溅起来,分散成细小的血滴,粘在了其他土豆上丶地面上丶粥桶上丶河本身上。这实在是有些狼藉了。河本优作观察一番,弯下腰去把土豆推到了一旁,把粥桶拖了过来,对准贝勒爷,让鲜血滴落在正中间。这下终于优雅了,河本优作很满意起身。笑呵呵对着人群中贝勒爷的“同党”喊话。“我已经把人带来了,现在该你站出来了。你不出来,我怎麽把人给你?中国人,真是太不懂礼貌了。”此刻衆人终于有时间消化眼前的场面了,各种复杂的情绪都涌了上来,有些紧张丶有些恐惧,也有些人原本就是来凑个数的,对这情况就并不很在乎。两名记者被三桥正行拉回到办公楼门口,只能远远地对着几十步外的食堂拍照。郑在成看情况也有点紧张,偷偷坐到马德胜旁边,低声说道:“呀,马德胜,不对啊。你不是说了,天塌下来,河本先生,先砸死。”“咱们的河本先生,哪能自己个儿就死啦?肯定得先拉几个垫背的。”马德胜眼角瞥向林海,“咱们小心别跟着死,就不错啦。”河本优作又割了一刀。“你们中国人,不是喜欢做英雄吗?躲起来,算什麽英雄?”…
“人,我带来了。”
河本优作拖着贝勒爷,穿过绝食的犯人,来到了犯人的食堂,破窝棚里。
惊喜丶意外丶困惑,种种情绪还没来得及在衆人脑子里成型,铁链已经甩过了食堂上面的横梁,将贝勒爷吊在了食堂的正中央。河本的动作总是这样连贯迅速,一气呵成,与他白胡子老瘸子的形象,很不相符。
贝勒爷的脚底下,是监狱里今天的夥食——难得能够堆成小山的土豆,与难得不那麽清澈的一桶稀粥。
“你为了你的同党,你不怕死。你是个英雄。”河本捋着白胡子,很温柔的样子,对着贝勒爷讲话。
“能让这麽多人,一起来救你。你的同党,也很聪明。”
河本优作撑着拐杖,环视一圈。
“但是你的同党,是个懦夫。他躲在人群里面,不敢现身。”
话音未落,藏在拐杖里面的武士刀已然出鞘,在贝勒爷的腿上划下了一刀,鲜血很快冒了出来,武士刀变成了血色。
血顺着腿滴落,砸在土豆上,又溅起来,分散成细小的血滴,粘在了其他土豆上丶地面上丶粥桶上丶河本身上。
这实在是有些狼藉了。河本优作观察一番,弯下腰去把土豆推到了一旁,把粥桶拖了过来,对准贝勒爷,让鲜血滴落在正中间。这下终于优雅了,河本优作很满意起身。笑呵呵对着人群中贝勒爷的“同党”喊话。
“我已经把人带来了,现在该你站出来了。你不出来,我怎麽把人给你?中国人,真是太不懂礼貌了。”
此刻衆人终于有时间消化眼前的场面了,各种复杂的情绪都涌了上来,有些紧张丶有些恐惧,也有些人原本就是来凑个数的,对这情况就并不很在乎。
两名记者被三桥正行拉回到办公楼门口,只能远远地对着几十步外的食堂拍照。
郑在成看情况也有点紧张,偷偷坐到马德胜旁边,低声说道:“呀,马德胜,不对啊。你不是说了,天塌下来,河本先生,先砸死。”
“咱们的河本先生,哪能自己个儿就死啦?肯定得先拉几个垫背的。”马德胜眼角瞥向林海,“咱们小心别跟着死,就不错啦。”
河本优作又割了一刀。
“你们中国人,不是喜欢做英雄吗?躲起来,算什麽英雄?”
第三刀下去,脚下的一锅粥已经变成了血色。
“怎麽?为了救他,花了这麽多功夫,现在只差一步,又不想救了吗?”
郑在成又偷偷凑到马德胜旁边,“马德胜,快想办法,不要让他再杀人了。”
“他这不是还没杀呢吗?”马德胜顶嘴。
“他再杀人,记者不高兴了。记者不高兴,外交部不高兴。外交部不高兴,我,典狱长,没有啦。”郑在成看着办公楼门口的三桥正行和欧洲记者,非常焦虑。他可能是这里最在乎“国际观瞻”的人了,他一直记着,自己能不能升职加薪,全要靠外交部的推动。
“那不然,郑队长,你随便挑一个,就说是他的同党,顶了这个包,不就行了?”
“啊一古,我怎麽知道,挑哪个?”
“随便挑嘛,慌什麽?你还怕挑对了是怎麽地?”马德胜一只手指着衆人让郑在成挑选,另一只手用力按住身边林海的肩膀。
郑在成绕着人群转了半圈,当然是不敢挑,只能看着眼前的场面干着急。完全没了刚刚“看戏不嫌事大”的轻松欢快。
又一刀,除了鲜血滴答滴答落在粥里,听不到其他声音。
大清朝被推翻几十年了,“凌迟处死”已经是个只在故事中才会出现的场面了。当年的凌迟处死,被杀的都是官方认证的大奸大恶之徒,围观的都是良民老百姓。大家都是带着看戏的心态,轻松愉快。今天这场面,除了老变态河本优作,没有人能找到欢快的理由。
恐慌和焦虑再一次笼罩。有些人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场面,有些人偷偷流泪,也有人在暗暗埋怨这个懦夫“同党”。
一切都仿佛是回到了“叶限姑娘”排队枪毙的那一天。
不同的是,这一次,人群中多了不少紧握着丶颤抖着的拳头。破食堂的空气中,多了一股无名的怒气,盘旋在衆人的头顶。
马德胜的手依旧压在林海的肩膀上,低声说道:“你小子不要给我乱动。”
“我这不是还没动呢吗?”林海顶嘴。
“‘还没动’?那就是想动呗?”马德胜手上更用力了。
林海还能说啥,皱眉头吧。
“果然,你们终究还是,只会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的懦夫。”河本再一次举起刀。
这一刀,没来得及再割下去。
有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异口同声:
“我是他的同党!”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唤醒,循声看过去——两个声音来自唐升和林海。
细说起来,第一个“同党”是唐升。看到唐升起身,林海迅速动手,木钉子一扎,马德胜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缩了回去,林海紧跟着也站了起来。
两个“同党”同时出现,这确实需要反应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反应快,是马德胜的强项。
河本优作还没来得及做什麽动作,马德胜也站起来了,“我是他的同党。”
被林海木钉子刺伤的手还在冒血,马德胜一张歪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也说不清楚是手疼丶头疼,还是心疼。反正看起来,倒挺像是“同党”应有的隐忍与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