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笑了声:“朕倒觉得既然皇太子已回宫,再提所谓的兄妹之情实乃虚礼,若是两个孩子当真有默契,结成良缘亦无不可。当然,母後若属意别家贵女,儿亦无异议。”
田太後被他的话噎住了。
当初儿子登基後,她一心想效仿前人壮大母族,有过一段争权夺势的时期。但天子手腕强硬地剥夺了她的权势,她只能退居长乐宫。如今虽也想着让新太子娶田家女,再不济也是她的外孙女,却不敢再表露得太明显。
婚事还要徐徐图之,但晋阳的话让太後不免担忧。
片刻後灼玉和其馀公子翁主前来长乐宫请安时,田太後道:“听闻阿蓁昨日一出剑舞名动长安啊!汝父担心你受委屈,特地写信托哀家照看你,生怕你被哪家儿郎哄骗了去!”
灼玉谦逊道:“谢太後关怀,可臣女拙质,无人想骗。”
身後传来一声轻得几乎听不清的笑,灼玉扭头,从容濯嘴角微妙的弧度看出他真实念头:
她不骗人就好了。
“太子。”
田太後忽然唤容濯。
容濯敛神,道:“孙儿在。”
太後看向灼玉:“你是兄长,盯着点,别让人把阿蓁哄走了。可阿蓁入秋便十八了,若是她对谁有意,你作为兄长就帮着她挑一挑。”
容濯微愣,嘴角浅淡的笑意烟消云散,淡道:“好。”
衆年轻子弟出了长乐宫,灼玉盯着容濯微抿的唇角,幸灾乐祸地问:“怎麽,殿下心绪不佳呢。”
容濯反问她:“你很高兴?”
灼玉说那是自然:“堂堂太子为我择婿,能不高兴?”
没心没肺。容濯嘴角淡淡紧抿,旋即绽开一个温和的浅笑:“孤邀了衆郎君在太子宫听庄太傅论道,阿蓁既然恨嫁,不若来太子宫看一看。”
灼玉暗暗啧声。
孤都自称上了,可见是不悦。
至太子宫,容濯屏退侍者,命太子宫的属官陪同诸位公子,只带她一人闲逛,衆人都以为他私下要与她商议择婿的事,并不多想。
这是灼玉第二次来太子宫,一入太子宫,内侍一句句“殿下”唤着,反复提醒着她容濯成了这里新主人。
她跟从前一样跟在容濯身後,用几小步去追他的步子。
“干嘛这麽快啊你?”
容濯压了步子,等她跟上才含笑转头:“我喜欢阿蓁追在身後的感觉,衬得吾妹如幼时那般听话,便不会有半分吾妹已在恨嫁的错觉。”
好生幽怨。
灼玉亲昵地挽住他的臂弯,意识到不合适又松开,改为用言语拉近距离:“我不恨嫁,只是想借着择婿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地跟阿兄独处,阿兄接下替我择婿的差事,不也是如此?”
容濯没否认,忽然停下来看着她,道:“是,我并非真心为你择婿,阿蓁,我对你有私心。”
灼玉没有多想,嬉皮笑脸:“我知道,阿兄对我极好,像父王一样,总想留着我在家里嘛。”
容濯没再与他说话。
他慢悠悠踱步,灼玉亦步亦趋跟着,乖巧得很。
“到了。”
他们来到西侧一处稍显僻静的殿宇附近,殿前种着几株桂花树。
“喜欢麽?”
容濯目光圈住她。
灼玉呆呆看着那几株桂花树,她没有关于桂花的特殊记忆,可竟是觉十分亲切:“好奇怪,阿兄,我看着这些桂花树,竟会觉得……”
“似曾相识,是麽?”
容濯探究地接过话,漫然目光忽似滴入了墨色,平静下氤氲着暗色。
灼玉有些看不懂,茫然点头:“是有一些似曾相识,但是阿兄?你干嘛突然这样看着我。”
见吓着妹妹,容濯淡淡转眸。
他们正穿过一重抄手回廊,刚要下台阶,他看着脚下的白玉石阶:“一年前你不在长安时,阿兄做了个梦,梦里有一女子说想在殿前种桂花树,因而我命人在此移栽了几棵桂树。”
灼玉忽然似被什麽击中,恍然如梦,脚下竟险些踩空。
“阿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