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记得三年前四月初四,那日我被王寅按入水缸责罚,之後我可有何异样的举动?”
素樱记得清楚,那一日她的确很怪,现在的灼玉也很怪。
但这会不是说话的时候,素樱不放心留在此处,二话不说想拉灼玉出去:“这里人多眼杂,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先出去。”
二人往外走,然而没出门,灼玉身子一软,竟晕倒了。
与此同时,素樱也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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缙云跟容濯回完话後追上了翁主的马车,见到缙武正守在医馆正堂,不久後一个带着幂篱丶穿素色曲裾深衣,发式素简的女子款款从医馆走出,登上了马车。
“走罢。”
近日因怕吴国在赵国留有细作,翁主每每外出都会戴幂篱,幂篱下传出的亦是翁主的声音。
缙云便放心了,衆人往回走,翁主似因与太子分离而心绪不佳,回殿中便至榻上躺下。
此後整整一日,翁主都没心思见人,第二日,缙云出于谨慎命偷偷查看,只见翁主背对着他躺着,身形和往日的慵懒相比更矜持。
发觉有人,翁主迅速转身。
看到那一张脸的一刹那,缙云双眸惊恐地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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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乱之後,天子亲临东都洛阳督办削藩,因洛阳离邯郸较近,为了与妹妹多相处两日,容濯特地推迟两日才啓程。为免延误,他弃车骑马,快马加鞭几日後抵达洛阳。
大昭立朝以来,倒是有过皇太子替天子巡狩的先例,但从未有哪位天子纵容储君离京近半年之久。即便大战结束,天子亦不急着召回,对储君的信任可见一斑。
容濯此次又助朝廷平齐楚之乱,放眼整个大昭,哪怕算上诸侯宗亲,亦再无能撼动储君地位者。
时近入夏,洛阳渐热,但天子体弱,殿中依旧燃着炭盆。
天子眼皮不擡。
“回来了?”
容濯恭谨应是,行跪拜大礼:“儿臣有罪,还请父皇责罚!”
天子看了眼下方,青年虽恭敬叩拜,然从容不迫,冷哼:“太子平乱有功,何罪之有?”
容濯道:“儿臣之罪有二,其一,自作主张。其二,德行欠妥。”
天子卷起竹简敲了敲漆案,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容濯道:“吴楚借妖姬祸国谶语陈兵城下,朝廷回音迟迟未至,儿臣担心是急报为叛军所截,想起父皇曾嘱咐过儿臣——巡狩期间如遇非常之事,可持天子节钺定夺。事态紧急,儿臣顾不得求证当时是否算得上‘非常之时’,平复流言後为力证朝廷不曾受叛军蒙蔽,对外称朝廷即将发兵,以安民心丶正视听。”
天子用竹简敲打案头:“太子都说了是朕曾有嘱咐,如今朕再治罪,岂非心胸狭隘?”
容濯似乎未曾听出这是嗤讽,但他全当是嗤讽式的宽恕,再次俯身长拜,并道:“谢父皇宽宥!”
天子几乎被他给气笑了,若换作二皇子或是过去的三皇子,他只会厌恶丶忌惮并敲打,但太子虽与他相处时日不长,无论手段谋略,亦或看似恭顺实则油盐不进的狂妄底色,皆甚符合他对储君期望。
他又助朝廷去了心腹大患吴丶楚丶齐三国,狂妄便狂妄些吧。
“其二呢?”
容濯从容的姿态里不觉地多了几分庄重,斟酌一二才道:
“儿臣为探查民意丶促使齐国露出马脚以干涉盐铁,在半途偶遇灼玉翁主回邯郸时,念及翁主曾在民间生活,行事灵活,遂托翁主协助儿臣做戏,扮夫妻以掩身份。也因此惹齐国怨怼,助吴楚传播流言,污了翁主名声,属实欠妥。”
天子淡声讥诮:“流言,难道不是早有私情丶趁机私会?”
容濯诚恳且坦然道:“并非私情,是儿臣自己对翁主生了私欲,趁机诱拐了翁主。”
天子打断容濯:“太子巧舌如簧,总有解释的说辞,说吧!你今日与朕反省,意欲何为?”
容濯道:“在定陶时,翁主因儿臣之故被吴国细作下情药,儿臣徇了私。後又因儿臣被流言所扰,一切皆因儿臣所起,然事已至此,儿臣只好恳请父皇赐婚。”
“荒唐!”
天子本以为只是私情,却没想到二人竟已到了这种地步。
他倏然拂袖:“皇太子强占昔日王妹,说出去朕都无颜见人,还赐婚?吴楚散播的流言未平,赐婚无异于证实了储君失德!”
他冷声吩咐。
“皇太子失德,杖十,自今日起至回到长安之日,禁足殿中及行辕,抄讼圣贤书,半步不出!”
又命人道:“传皇後来!”
皇後忧心忡忡去了崇德殿,此後又去了太子殿中。
容濯油盐不进,只给了一句话:“母後不必自责,即便您当初不助阿蓁离开,孤也等不了太久。”
皇後愕然看着太子顶着张端方如玉的面容,轻飘飘道出如此混不吝的言语,一时竟语塞。
她气上心头又碍于母子并不亲厚无处宣泄,只得先出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