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研墨一边走神,研磨时而太急,时而太缓,墨粒变得粗糙而不均匀。
吴端瞥了一眼墨盘,瞬间了然,“停手吧,这盘墨废了。”
“糟了。。。”何月竹看着满盘废墨,束手无策,“抱歉。。。。我倒了重新磨。”
吴端按住他要起身的肩膀,“你辛苦磨的,不能白白倒了。”
他放下细毫,右手食指中指相并,在左手掌心划了一道。那掌心瞬间裂开一道长缝,鲜血汩汩溢出。
“吴端你!”何月竹瞠目看着对方将鲜血滴进墨汁,红色的血液迅速融入松烟墨。
“融些人血就好。其实符篆最好的用墨,是画符者的鲜血。”
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味,何月竹心疼握住他的手,摸了摸,搓了搓,可掌心几乎没有伤口的痕迹了。
哪怕如此,他还是懊恼,“对不起。。。我好好研墨,再也不走神了。”
何月竹显而易见得不开心了,比刚刚磨墨失败时更不开心了。
吴端不动声色,“对了。唤魂符画得不好,再多练练。”
“。。。!你看到了?”何月竹瞬间脸红,“那是随便画的!”
“我倒觉得有模有样。”
“真的?”何月竹笑了,“我看了好久的书。”
吴端唇角上扬,“那你来看这张符。”
何月竹端详吴端刚刚画下的咒纹,凭借临时学的知识,努力认清图案的含义,“你画的是驱邪符?”
“嗯。”
“这是主事神佛?”
“嗯。”
“这是符胆,这是符窗。”
“是了。”
何月竹又看那勾勒联结的圈点符号,试图去读:“天清地宁,诸患弥平。。。?”
“一字不差。”吴端赞许望他,“你是有天赋的。”
“啊,真的?”
“真的。”吴端说得煞有其事,“过去你也是个声名远扬的小道士啊。”
“。。。”哄我开心是吧,何月竹懂了。心说,要不是知道前世真相,还真信了。
一言一语中,吴端忽然放下笔,双目看向空洞的前方,像沉沉思虑又像若有所感。他回过神,拾起三张空白符纸交并折叠,放在何月竹手心,“给。”
“给我?”何月竹看着手中的空白符纸,塞进外套口袋。
吴端正色,“收好,或许之后用得上。”
“你怎么知道?”
“预感。”
后来不知为什么,吴端给他灌了不少画符的学问,包括如何起笔,如何收尾。
这个人好像真的想教会我。
用不到的知识增加了,何月竹直打哈欠。
“困了?”
“困了…”何月竹揉揉眼睛,可还有好多空白符纸没被填满,他说:“要是能帮你就好了。”
吴端把他揽进怀里,细毫放在他手中。他虚虚握着何月竹,带着画了一道完整的符,“学会了吗。”
“好像。。。好像懂了。”何月竹偏头望他,气息打在他脸上,“那能帮你了吗?”
“你想的话。不过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笔误会,驱邪不成反而招鬼。”
“那、那还是算了。”何月竹连忙将笔还了回去。
“那我差人送你休息?”
何月竹趴在吴端颈窝,摇摇头,“我就想留在这里。你在哪我就在哪。。。。”
“眼睛都睁不开了。”
确实困得不行。何月竹脑袋缓缓沉了下去,枕在道长大腿上,轻声说:“那、我就睡一会会。。。等你写完我们一起走。”
“嗯。”吴端轻轻阖上何月竹双眼。
何月竹解开米白色的围巾披在脸上。在落笔声、研墨声、纸页翻动声中,沉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