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陆才笙无奈地看了妹妹一眼,却见小丫头狡黠地眨着眼睛,分明是故意告状。
陆夫人轻拍女儿的手,转头对长子叹道:“你妹妹说得在理,你这孩子,打小就是个坐不住的主儿。”语气虽嗔怪,眼底却盛满心疼。
陆才笙心头一暖,躬身作揖:“是孩儿不是。待手头事了,定当好好陪陪母亲。”
陆夫人闻言展颜一笑,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这还差不多。"
"对了母亲,今晚儿子在家用饭,劳您让吴娘多备一副碗筷。”
“好好好,”陆夫人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厨房嘱咐,吴娘新学的粉蒸肉,今晚让她做给你尝尝。”说着便往小厨房方向走去。
待母亲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陆才笙神色微敛,转向陆才瑾:“瑾儿,你随我来,我有事问你。”
“啊?”她擡眼对上兄长有些肃然的目光,随即“哦”了声,便跟了上去。
书房中,陆才笙一撩衣摆在太师椅上坐下,他声音不紧不慢:“瑾儿,我且问你,安儿同那个姜书梨,究竟是怎麽回事?”
陆才瑾神色一顿,下意识避开兄长的目光:“没。。。没什麽啊,她们就是寻常朋友罢了。”
“朋友?”陆才笙蹙眉,“安儿的身份本就是绝密。以她的性子,除了你,何时容得旁人近身?可眼下,我瞧着她们倒是亲密得很。”
“这……”陆才瑾心底发紧,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她垂着眼睫,不敢直视兄长的目光。
陆才笙见她这般情状,眸色愈沉。他起身,缓步上前,开口道:“瑾儿,你可是有事瞒着阿兄?还是说。。。那姜书梨有什麽秘密被你知晓,对你威逼利诱了?”
“不……她没有……”陆才瑾仓皇摇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若说出姜书梨是妖的真相,以兄长的性子,定会召集凌山派门徒捉拿。
陆才笙不知她心中所想,继续道,“姜书梨此人来历蹊跷,她接近安儿必有图谋。你若知晓什麽,就该告诉阿兄,也好早日揭开她的真面目。”
陆才瑾猛地擡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不是的!姜姐姐绝不会伤害霜儿姐姐,她们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陆才笙目光一凛:“她们是什麽?”
“没丶没什麽。。。。。。”
“小瑾,”陆才笙的声音忽然放柔,却暗藏锋芒,“即便你此刻不说,我迟早会查个水落石出。只是。。。。。。”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沉,“近日我追查的命案已牵涉到姜书梨。若她与安儿当真交好,你以为安儿能独善其身?”
“更何况,安儿先前那场牢狱之灾,至今尚未定案。”他背对着陆才瑾,幽幽道,“你当真要等到她们身陷囹圄,才肯开口?”
陆才瑾瞳孔骤缩,陆才笙的话让她如坠冰窟。听他之意,姜书梨似乎卷入了什麽命案,还有那场北巷官司背後,莫非真与姜书梨有关?
陆才瑾此刻思绪已乱作一团,说与不说的念头像把钝刀,在她心上来回磨着,每一次犹豫让她备受煎熬。
思绪良久,然她霜儿姐姐的安危,胜过一切。
这个念头如惊雷劈开混沌,她深吸一口气,紧握的手微微松开。是了,她只需道出二人情谊,至于姜姐姐的身份。。。她大可以装作不知。
“阿兄。。。”她终于开口,“她们确实。。。不止是朋友那麽简单。”
陆才笙转过身来,正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刺进来,逆光中他的神色晦暗难辨。
“她们。。。。。。”陆才瑾闭了闭眼,终是狠下心来,“她们两情相悦。”
寂静在书房里蔓延,陆才笙眉头骤然锁紧,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小瑾,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麽?”
陆才瑾擡眸望进兄长眼底:“瑾儿方才所言,字字属实。”
话音刚落,案几突然爆出一声巨响。
“荒唐!”陆才笙挺拔的身形在光影交错中微微发颤。
陆才瑾踉跄後退,险些站立不稳。她从未见过兄长这般模样。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此刻竟燃着骇人的怒焰,烧得她心尖发颤。他向来从容自持,喜怒不形于色,可此刻,他的气息紊乱,仿佛有什麽东西在他心底轰然崩塌。
其实陆才瑾比谁都清楚,阿兄待霜儿姐姐从来都是不同的。
那年初见时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阿兄正在院中习剑,而父亲突然领着个清瘦的‘少年’踏进院门。她记得分明,当父亲说出“这是宋凝霜,是一个女子”时,阿兄的眼神便已经再也挪不开了。
记不清多少时日,阿兄主动教霜儿姐姐如何更好的模仿男子仪态,避免在人前漏出破绽。又有多少个瞬间,她看见阿兄望向霜儿姐姐,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采。
最难忘是离别那日,城门外杨柳依依,阿兄攥着缰绳,默然许久,然最终却只与霜儿姐姐道出一句“珍重”。
而此刻,陆才瑾望着眼前震怒的兄长,忽然觉得满心酸楚。
“阿兄……”
陆才笙缓缓擡眸,眸中仍是满满地不可置信,声音低沉道:“她们皆是女子……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