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妖祸起纷争,家业暗潮生事端
天色微明,细雪初落,陆才笙踏着薄薄的雪屑返回陆宅。
他径直推门走进内室,只见陆才瑾仍独自静坐在榻,身形单薄,眼底泛着青灰,显然一夜未眠。
陆才笙心中忧虑与怒意交织,已顾不得委婉,直接开口:“小瑾,你可知她是阿兄一直追寻的妖?”
陆才瑾低垂着头,声音沙哑道:“我知道……”
他声音陡然拔高,眼中尽是厉色:“你既知晓,可为何非但不报,竟还将她藏匿家中?!”
“我……”
“你可知,阿兄此次回庆元,便是为捉拿她归案。庆元县那些悬案——皆出自她手!”
陆才瑾猛地擡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颤声摇头:“怎…怎麽会?”
“如何不会?此案早已查得水落石出!”陆才笙目光如炬,“我唯一未曾料到的是,我亲妹妹竟会与这般残忍嗜血丶祸乱人间的妖物厮混一处!”
陆才瑾心神俱乱,怔怔不能成言。原以为荀蓉不过是在利用自己,与那姜书梨有着几世难解的怨仇,却从未想过——她竟还犯下如此残忍血腥的罪行。
陆才笙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声音沉郁如铁:“小瑾,你再老实告诉阿兄,你与那荀蓉,究竟是何关系?昨夜你们……”
面对阿兄灼灼的目光,陆才瑾指尖微微蜷缩。她垂下眼帘,静默良久,才低声答道:“……如阿兄所见。”
陆才笙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忽然眸色一厉,一掌重重拍在案上:“糊涂!”
陆才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震得浑身一颤,方不久止住的泪水再次盈满眼眶。她嘴唇轻颤,指尖掐进掌心,却终究未敢吐露一字。
陆才笙凝视着她低垂的发顶,胸口剧烈起伏:“连…连你也……”
“阿兄……”陆才瑾泪如雨下,哽咽难言。
“你让阿兄如何说你!”陆才笙双拳紧握,指节发白,“两个女子?竟行这假凤虚晃凰之事!安儿如此,你竟也如此!”他眼底翻涌着痛心与愤怒,声音愈发沉厉,“你们简直…荒唐至极!”
就在此时,房门外骤然传来一阵瓷盏摔碎的刺耳声响。原是前来给陆才瑾送早食的陆夫人,在门外听得屋内动静,惊得手一抖,托盘失手坠地!
陆才瑾惊得倏然起身:“母亲?!”
陆夫人也顾不得脚边狼藉,急急步入内室。她目光在陆才笙紧绷的面容与陆才瑾泪痕未干的脸上来回逡巡,声音里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笙哥儿,你方才说什麽?小瑾和安儿怎麽了?什麽假凤虚凰?”
另一边,宋府书房内,章南自外间急步而入,神色仓促。
“家主,不好了!北边田庄有几个庄户闹起来了!”
宋志承眉头一蹙:“发生何事?”
“今年夏秋连遭大雨,棉田粮田皆受涝灾,庄里种下的棉花根烂了大片。”
宋志承蓦地起身:“什麽?”
“这是我从执事那处要的账册,请您过目。”他躬身将一叠账本呈予书案後端坐之人。宋志承接过,指尖翻动纸页,不过数行,眼底已凝起一层薄霜。
“今年收成比往年竟少了三成?”
宋志承“啪”地一声合上账册,目光如刀直直刺向章南:“章南,我来问你——今年雨水虽多,却也不该积涝至此。更何况,纵使雨势再急,雨前就该未雨绸缪,疏浚沟渠。即便一时积水,雨後更应立即排涝丶中耕保墒——这些最基本的农事措施,他们难道不懂?”
“这……”
宋志承目光沉冷:“此事为何现在才来报?”
章南垂首不语。
“北边田庄事务,眼下是谁在主理?”
章南喉头一动,声音发涩:“是…是郎君。”
“他人呢?”
“正在府中。”
“叫他立刻来见我!”
不多时,宋子修快步踏入书房,行至案前恭敬一礼:“父亲,章管事说您寻我?”
宋志承目光扫了他一眼,将账本丢到他面前。
“你自己看看。”宋志承声音低沉。
宋子修不解其意,忙将账本拾起,匆匆翻了几页,心头骤然一紧:这……
“你做何解释?”
“父亲,我……”他喉头干涩,思绪纷乱。今年雨水来得早丶势头猛,连绵不绝,他原以为田庄沟渠历年稳固,从未出过差错,便未曾放在心上。为省下一笔修缮银钱,也就未派人提前检修疏通。他年前便已得知此消息,为免事情闹大,只好自掏腰包,东拼西凑足十几万两银子补上亏空,更暗中施压,令几位执事缄口不言。岂料如今事情终究败露,他连推诿的借口都寻不出半个,只得垂首沉默,静候那严父一贯的斥责。
“整日只知与那些狐朋狗友听曲嬉游丶荒废正业,竟将根本大事置之脑後!”宋志承语气愈厉,“四方田庄乃我宋家立身之本,北边田庄更占其中大头。而你却疏于管理,玩忽职守!如今酿成大祸,还妄想隐瞒到几时?!”
闻言,宋子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声道:“父亲,儿子知错。”
“知错?”宋志承声音沉冷,“你可知这一季歉收,要累及多少庄户?你以为一句认错,就能平息得了庄户们的愤恨麽?”
话音未落,他却猛地扭过头去,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声又重又急,震得他整个身子都在发颤,方才的威严顷刻间散了一半,只馀下压抑不住的苍老与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