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特么那么多钱,带到坟地里啊。”冯平在这一次一次的打击中早就失去了开始的淳厚,他豆浆也不磨了豆腐也不做了,一天天要么在小巷子里面赊账买醉,要么回家对着他姑娘和老娘拳打脚踢破口大骂。“赔钱的东西,败家的玩意儿,谁都不让老子省心。”冯平躺在黑巷子里,醉眼迷离的看着天上的月亮。骂着骂着,泪水就盈满了眼眶。他把自己蜷缩起来,放肆的大哭。顾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情形。这事儿常见,顾兰天生是个胆大的,她过去拍了拍那哭的快晕过去的人,“喂,让让,挡道了。”她以为这是乞丐,等了半天这人都没个动作。顾兰急着回家,于是想了想,解下来腰间装着糕点的那个袋子,放在地上。“劳驾,让一让?”冯平还是没动静。顾兰无奈,从身上摸出了最后几个擦得锃亮的铜板,也给他放在地上,“那再给你点钱,买点儿吃的,收拾收拾。”“总得往前走走啊,在这儿堵着算什么事儿。”那乞丐终于动了动,让了条路出来。冯平愣愣的看着逐渐远去的那个一蹦一跳的小姑娘,头花上的红珠子在月光下一闪一闪。“往前走。”他捡起地上的糕点,胡乱塞在嘴里,泪又潸潸落下。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踉跄地往巷子外面走,“往前走,哈哈。哈哈。”天已经黑下来了,看不清前路。他跌跌撞撞走了没几步,撞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黑压压的,连月光都遮住了。冯平茫然间,仓皇抬头去看——…………转眼就是深秋。碰巧的,顾屿深和顾兰的休沐赶在了一日。往常休沐,顾屿深会去山里捡捡蘑菇和草药,拾些柴火。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从溪水里叉几条鱼开开荤。顾兰会和他一起,可是由于今天小姑娘和陈润他们约好了去飞香苑,于是就没答应。“还生我们气呢?”顾屿深把竹筐背起,看向坐在秋千上看话本的顾小花。她今日一身鹅黄色衣裙,入了秋天气凉,外面罩了一件浅色的披风。麻花辫子上依然坠着那两颗红色珠子。在秋风中轻轻晃动。顾兰的衣服都是范令允搭配的,太子殿下的审美十分让人安心。范令允靠谱的很,今天要去别的村子送信,早起后都把姑娘的衣服提前放到了顾兰床头前两日范令允接小花散学,先生把他留下了,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也不是头一遭了,顾兰在旁边装鹌鹑,范令允熟门熟路的道歉赔笑。回去的一路上,车内车外的二人都十分安静。顾兰很久才说一句“能不能别跟他说啊,他又要唠叨我。”范令允微笑着,当晚就把她卖了。于是顾兰被顾屿深按着打了一晚上算盘。“你生什么气?”顾屿深十分不理解,“差点被瞒的是我吧。你瞒着我,眼下对着我生起气来了?好没道理。”“谁说我生气了?我没生气,我脾气好的很,谁能让我生气啊?哈哈,我不生气。”“……”顾屿深觉得这姑娘可能被自己养残了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了,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生范令允的气?气他暗示我?”“他色令智昏,不讲义气。”顾小花愤愤不平。顾屿深觉得她不可理喻,摇了摇头,出门去了。顾兰暗搓搓上房看着他走远,然后拿着书箱一溜烟往飞香苑跑去。这应该是很平常的一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枫叶和银杏飘飘扬扬的,瓜果成熟的清香弥漫在整个镇子中。顾屿深今日收获满满,草药和菌菇装了一箩筐,棍子上插着几尾鱼,正好够三人的量。回城路上霓霞满天,火烧云千变万化,载着落日慢慢坠落。他哼着无名的小调,想着今晚的鱼是清蒸还是红烧。可是距离村子很远的地方,顾屿深就停下了脚步。手里的鱼“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滚动着翻下土坡。他没有察觉。顾屿深呆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他的瞳孔中倒映着火光,血色的夕阳下,嶙峋突出的是被钉在红缨枪上的尸首。湿润宜人的秋风变得燥热粘腻,泠泠水声化作了异族人的嘶吼和狞笑,以及镇中人的求饶和哭喊。两年前陈五的话突然在他耳朵中再度浮现。“……西南这边,秋天一直不太平。前几年西北打了胜仗,但不知道能太平多久。柘融手段残忍啊!我媳妇她有个朋友,村子就被屠了,没有活口……”两个从未接触过的字眼在顾屿深的脑海中搅成了一团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