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深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日子在指端血痕与琴弦噪音中艰难过去。
京师初雪终于落下,细碎雪沫被风卷着,敲打着窗棂,发出沙沙轻响,衬得这雪夜愈发难熬。
谢灵然独自坐在琴房里,窗外透进的微光映着飘舞的雪片,像无数纷乱的魂灵。
指下流淌的,依旧是那首练了无数遍却依旧生硬的《十面埋伏》。琵琶声断断续续,不成曲调,如同她此刻悬在刀尖上的命运。
砰!
一声巨响猛地炸开!
紧闭的房门被一股蛮力从外面撞得四分五裂,碎木屑裹挟着寒气激射进来。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骤然涌入,皮靴踏在木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空间。
浓重血腥味和一种久经沙场的杀气扑面而来。
谢灵然骇得魂飞魄散,怀中琵琶“哐当”一声砸落在地,琴弦发出凄厉悲鸣。她本能地想要後退,腿却一软。
为首那人身形高大,裹着夜行衣,肩头落满了未化的雪,如同地狱归来的煞神。
他脸上蒙着黑巾,只露着眼睛,那眼神里竟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
天旋地转之际,她被一个少年以非常暧昧的姿势反手押在镜前,耳边响起他的调笑:“好姐姐,你的武功呢?”
“郜小姐!!”那蒙面首领身後一个少女声音嘶哑,向前踉跄一步,似要扑过来相认。
少年也放开了她,掰过她的肩膀。
“住口!”
首领低喝,瞬间压下少女脚步,并将谢灵然逼得紧贴于墙,退无可退。
那双狼眼里的期待褪尽,只剩下令人胆寒的探究。
他盯着谢灵然惊惶失措丶毫无血色的脸,又扫过她那双因练琴而伤痕累累丶微微颤抖的手。
这不是一双握惯刀剑的手。
“不对……”
他擡手,动作快如闪电,狠狠扼住了谢灵然纤细的脖颈!
布满老茧的利掌嵌压着喉骨,谢灵然几欲晕厥。
“说!”
刚刚逗弄她的少年沈小海上前颤声质问道:“我姐姐郜溪,她在哪?!”
窒息感涌来,眼前阵阵发黑。
谢灵然五指徒劳地抠抓着那只铁钳掌,指甲划过对方粗糙手背,留下浅浅血痕,却撼动不了分毫。
混乱思绪在濒死中疯狂重现。
郜谢两家满门抄斩的血腥,雪地里刺骨的寒冷,郜溪被官兵拖走时决绝的背影,那句嘶哑如裂帛的换命之语言犹在耳……
求生本能和那个名字承载的沉重如山般的恩情,在窒息边缘轰然爆发!
“她……替我……”
谢灵然从被死死扼住的喉咙深处,挤出几不成调的只言片语,“去了……军伎……营帐……”
“军伎营帐”四个字宛若惊雷。手上力道登时松了不少。
沈小海瞳孔骤缩,里面隐约可见滔天怒火。
“呃啊——!”伴随着压抑的低吼,他一拳砸向谢灵然身後的红木琴桌。
“哐啷——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