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崽
“尚不知。”谢灵然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小狼,“但总不能因为它可能活不下去,就不救它。就像……就像我们一样,总不能因为前路希望渺茫,就不走下去。”
她擡起头,看向郜溪,眼神清澈:“至少,我们帮它把夹子去掉了,给了它一个可能。剩下的,看它自己,也看……天意。”
郜溪忽然伸出手,轻柔地擦过谢灵然脸颊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血渍。
“嗯。”她应声,“我们带它一段,找个安全的地方放下。”
她们找到一处隐蔽温暖的树洞,铺上干草,将小狼崽放了进去,又在旁边留下了些清水和一小块肉干。
离开时,小狼崽挣扎着擡起头,望着她们的方向,发出细细的叫声,像是在告别。
谢灵然回头看了它最後一眼,轻声道:“活下去。”
走出一段距离後,郜溪忽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谢灵然说:“它很弱,受了这麽重的伤,独自在野外,可能活不过今晚。”
谢灵然沉默了一下,然後说:“但它现在自由了。夹子没了,伤口处理了。比起死在那个铁夹里,它至少有了一个机会,哪怕很小。”
郜溪没有再说话。她想起谢灵然刚才的话。
“就像我们一样”。
她们不也是如此吗?
挣脱了教坊司的“铁夹”,打破了追杀的围困,现在要去面对更强大的敌人。
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但她们至少获得了选择战斗的自由,获得了彼此扶持的温暖。
那只小狼能否活下去,犹未可知。
她们能否成功揭穿阴谋丶复仇雪恨,同样不置可否。
但就像谢灵然没有放弃那只素不相识的小狼一样,她们也绝不会放弃彼此。二人相依为命,如狼崽一样互相舔舐对方身上的伤口,永不可能放弃这条挣出来的生路。
二人回到营地时,沈小海和沈渺渺已成功带回药引雪莲,沈大松也日渐恢复气血。
被银竹接回的谢兰儿带来了噩耗:北狄女王不知为何,大举进攻北疆,誓要拿下边城之意。
谢灵然和谢兰儿手握石猛叛国证据,被王羽宁派来的人手先行护送回京。
郜溪只犹豫片刻,便决定和沈叔叔沈小海共同留守边疆,等待谢灵然的消息。
舟朝百馀年,边关烽火从未如此炽烈。
北狄铁骑踏破雁门,连下三城,直逼中原。朝堂之上,年迈的舟帝眉头紧锁,殿下群臣噤若寒蝉。
“谁能领兵退敌?”皇帝的质问在殿堂回荡。
曾经骁勇善战的大舟将领,或老或逝,或被冤杀。如今执掌兵权的太尉石猛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边城云中,血腥弥漫。
明香招瓦被囚禁之後,战事为何愈演愈烈,是明香双玉编故事骗了我和灵然吗?那副温婉的模样底下,竟藏着吞并北疆的野心?
郜溪挽弓搭箭,目光如炬。
“放!”
四支羽箭应声离弦,数个狄兵应声倒地。城墙上,衣衫褴褛的守军发出欢呼。
“省着点箭。”郜溪面庞被硝烟和血污覆盖,她才十七岁,但眼中已无少女应有的天真。
这是云中城被围的第十三天。朝廷援军迟迟未至,城主战死,守军伤亡过半。城破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郜姑娘,箭只剩不到千支了。”一个满脸是血的老兵踉跄过来,“粮食也快没了。”
郜溪望向城外黑压压的敌营,左手握住颈间一枚虎形玉佩。
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三年前,父亲郜河作为镇北将军,被召回京城,以通敌叛国之罪问斩。郜家男丁悉数被诛,女眷充为官奴。
只有郜溪,因与谢家女换名,返回北疆,阴差阳错逃过一劫。
她隐姓埋名,流落边关,直到狄人再度入侵。
她以郜家忠良之後的名义扛起保卫云中城的大旗,先前听说过郜将军出征的士兵们都自愿入她麾下。
大敌当前,必先攘外而後安内。
“我们不能等死。”郜溪突然转身,面向城墙上疲惫不堪的守军,“今夜,我去烧他们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