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一坐起,想唤人,却发不出声音,头昏眼花,冷汗如瀑!那心悸感越来越强,他痛苦地蜷缩翻滚,脸色由红转青紫。
不过半盏茶功夫,他身体剧烈抽搐几下,双目圆睁,口鼻溢出些许白沫,彻底不动了。
第三日清晨,李府大乱。
太医匆匆赶来,查验一番:无外伤,无中毒迹象,面色青紫,口鼻有沫,似是突发“心疾”暴毙。
上报,定为急症身亡。一时之间,衆街坊感叹,颇有“范进中举”後又疯了一个的荒谬。
教坊司偏僻阁楼上,谢灵然推开一丝窗缝。远远地,能看到李府方向挂起了刺眼的白幡。风吹过,幡旗飘动。
谢灵然眼中映着那抹白色,内心火焰燃燃。
但她清楚,这不是自己的手笔,是沈渺渺告诉了沈小海,他帮自己做的吗?
边往楼下走,正思忖间。
谢灵然只觉得一个小物件被对面来人塞进手心。
她浑身一僵,却强忍着没有低头去看,也没有停下脚步。她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把琵琶抱得更紧,
回到教坊司的狭小居所,插上门闩,谢灵然背靠着门板,才敢摊开一直紧攥的手掌。
掌心里躺着的,是一枚毫不起眼的蜡丸。
她用力捏开蜡丸。里面是一张被卷得极细的丶韧性极好的薄纸。展开,上面只有五个力透纸背丶带着一股凌厉杀伐之气的小字:
三更,老槐树。
字迹陌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不是沈小海的字。
老槐树……
那是教坊司後园深处,一株据说已有百年树龄的古槐。虬枝盘曲,树冠如盖,白日里也阴森森的,少有人至,更遑论深夜。
鸨母曾严厉告诫,夜里不许靠近那里,说是“不干净”。
去,还是不去?
去!就算是龙潭虎xue,就算是索命的恶鬼,她也要去!她需要一个答案。
时间在焦灼等待中过得异常缓慢。
入夜,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醉汉呓语和更夫那单调丶悠长的梆子声。
谢灵然和衣躺在板床上,睁大着眼睛,盯着糊着旧纸的丶透不进一丝光线的窗户。
终于,三更的梆子声,远远地丶清晰地敲响了。
她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门。
教坊司曲折的回廊此刻空无一人,只有廊下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投下幢幢鬼影。
她熟悉这里每一处暗角,避开巡夜婆子那漫不经心的路线,身形轻盈穿过荒废的後园小径。
空气夜露冰凉,虫鸣不知何时已彻底消失,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那株巨大的老槐树终于出现在眼前,如沉默而狰狞的怪物蹲踞在浓重夜色。虬结的枝干扭曲伸展,在惨淡月光下投下破碎丶不断晃动的阴影。树下,比别处更黑。
谢灵然脚步不由自主地放得更轻。
她屏住呼吸,藏身在一丛半人高的丶早已枯萎的乱草之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被戏耍,或是对方已然遭遇不测时,身後,出现了另一个影子。
“第一个。”
恢复了少女本音的声音在她身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