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渡
待在後山的日子快一个月了,郜溪却越来越不安。
谢灵然知道她不安的是什麽,可两人谁也没有先说出口。
夜里,郜溪进入偏房,没有传来拉动椅子的声音,只是来回踱步。
谢灵然端着茶歇,听着里面的脚步声乱了,知道她此刻心情烦躁,也静静地伫立在门口。
半晌,终于听到房内人坐了下来,她便推门而入。
“阿溪,吃点东西吧。”
郜溪突然温柔地笑了:“灵然,这些日子你陪着我,我很满足。”
那笑容背後藏了什麽,当时的谢灵然没有读懂。
山河辽阔,宫墙深远。
她们之间隔着的,已不仅仅是千山万水。一份感情未来是重逢,是遥遥相守,都抵不过一个国家失去它的君主。
谢灵然精通药理,往饮食中下蒙汗药会被察觉,所以在半夜温存後,郜溪便轻点了短眠xue,让她陷入昏睡。
郜溪擡起谢灵然的左手,那手上所戴的手镯与自己颈间的狼牙项链轻轻一碰,发出清脆叩击声。
时间凝固,仿佛整个人生都在此刻。
今晨,沈渺渺对刚赶到北狄丶前来接应她们的沈小海交代一切。
沈小海看着阿姐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红了眼眶。
“带她回去。”郜溪平静得可怕,“告诉她,是我选择留下解毒。告诉她,若我回去,看到的不是海晏河清丶朝纲稳固,我绝不原谅她。”
沈小海哽咽着点头。
郜溪又看向昏睡的谢灵然,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干裂的嘴唇。
擡起脸,清泪流至唇边。
她尝到泪水咸涩,命运也是苦的。
“带她回去吧。”她道,“等我回来。或者……忘了我。”
离开前,沈渺渺将郜溪失控状态砸碎丶又被她悄悄收起的一节剑穗,放在谢灵然掌心。
谢灵然醒来时,已在中原境内,北疆的一个驿站。
掌心那节剑穗是郜溪出征前,她亲自挑选,挂到黑金长剑的剑柄上的。
她什麽都不必问,聪慧如她,醒来看见的只有沈渺渺和沈小海,以及熟悉的中原面孔时,就知道发生了什麽。
见谢灵然情绪并无太大波动,沈小海松了口气。
“那就这麽定了。沈渺渺,你保护好陛下,我先回去看孩子了。”
说罢,他翻身上马,英姿飒爽地绝尘而去。
谢灵然看着沈渺渺,沈渺渺看着地上的蚂蚁,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那麽,陛下,咱们回宫?”沈渺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回宫路上,谢灵然察觉到沈渺渺的异常安静。
她温和地问道:“你怎麽了?”
沈渺渺回神:“没丶没有!就是在想,陛下真是宽宏大量,我那样对您,您都不计较。。。”
谢灵然笑了笑:“你家将军信你,我自然信你。”
这话不知触动沈渺渺哪根神经,她突然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将军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谢灵然正想细问,马车突地颠簸了一下,打断了对话。
“陛下,小心。”
她扶住谢灵然,暗暗懊悔之前给沈小海喂迷情药的事,现在孩子丶以及那个隐隐约约的谢兰儿,她们俩的重要性也排在自己前面了。
谢灵然全然不知渺渺所想,此刻也无暇去猜她的少女心事,舟车劳顿,她阖上了眼睛。
停留在郜溪身边的时间短暂得如同偷来。
她在她“称病”的消息泄露前被送离北狄。
返回京城的路,比去时更加漫长沉重。
抚摩着自己的那只狼牙手镯,谢灵然仿佛能感受到远方那女子与命运抗争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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