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他的名字(上)
沈氏如今成为了正经的侯夫人,骄矜只比以往更甚,又加之常年困于後宅争斗,更添几分刻薄。
一进幽怀殿便开始挑拣起来,一会儿说满殿的幔子像灵堂,一会儿又道菊花高洁,楚清怆不该辱没了它们。
楚清怆披着灰色的大衫伫立门外,就这样望着久违的母亲,没再说话。
其实比起楚云璋,他们母子的长相反而更像一些,都是轻薄的淡唇丶斜蹙的眉眼,天生的文人长相。
只是楚清怆的眉间还多了一点红痣,按相师的说法,这是童子纹,他原是天上的童子,犯了大错才来人间受惩罚的。
如今看来,倒是也没说错。
楚清怆一身的鞭伤,衣服根本穿不上,自那天之後,他对于衣裳蔽不蔽体的也彻底没了顾忌,索性就这样见了客。
而沈氏明明看见了他脸上的伤痕,却还是蹙眉指责道:
“君子必正其衣冠,临死而不乱。你看看你,如今是何模样?还有个人样子吗?”
楚清怆走在前头,缓缓地把她们二人往屋内引,待坐定之後才扯出一抹笑意道:
“母亲,你我已多年不见,你为何不说我都瘦了之类的话?我瞧着寻常人家的父母都是这样寒暄的。”
陆氏见沈若昭还想再发脾气,忙在一旁打起了圆场,“我瞧着君後是瘦了不少,可一定要好生保养啊!”
楚清怆笑眯眯地点头,沈若昭见状,心中不满,质问道:
“你不是说来商议你大哥的事情吗?”
话罢,她又想起了那封无名无姓的书信,心中更是大为光火,怒骂道:
“你如今是什麽教养?书信都不会写了?还是觉着当了君後,便不必将我与你父亲放在眼里了?如此不悌不孝,不怕有报应吗?”
楚清怆一时怔愣,竟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辩驳。
沈氏又道:“你兄长如今在翰林院挂职,便是没有皇恩,也不必担忧前程。只是稚子可怜,陛下又无皇嗣,总不能让唯一的嫡长子飘零在外吧?”
楚清怆以为自己早已刀枪不入,可听到那句“稚子可怜”时,心中还是难免酸涩,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手也不自觉地附在了小腹上。
陆氏见楚清怆低头不语,心知他难过,又见沈若昭把话说得那样难听,赶忙接过话头来,温笑道:
“君後身子不好,若是咱们云璋有了,跟你自己的孩子又有什麽分别?都是咱们楚家的大好事,日後你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楚清怆依旧低头不语,沈若昭更是气急,连连拍着桌案,逼问道:
“所以你如今究竟是如何想的?不要闷着头不说话呀?楚清怆,说话!说话!”
她轻啧了一声,又扭过头将楚清怆的脸拧起来,不耐道:
“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这都是能预料到的事。你没本事拴住陛下,总不能拦着别人承泽雨露吧?更何况,他二人本就姻缘早定,若非当年……”
楚清怆压下心中的酸涩,将脸侧到一旁,努力将泪水逼回去,这才涩声道:
“母亲,当年崇州火烧倭寇和三年前的替嫁,您当真要与我理论吗?您和楚侯见我沦落至此,竟然连一份愧疚也无吗?”
沈若昭闻言,仿佛被烧了尾巴的猫,立马就急了,揪着楚清怆的衣领低喝道:
“你!逆子!这可是欺君之罪,你真的要让我们全家与你一起陪葬吗?”
陆氏也急了,忙站起来跟着帮腔。
“你大哥可是有了皇嗣,陛下若是怪罪下来,到底是谁先吃瓜落?你心里得有数!”
沈氏心中得意,又指着楚清怆脸上的鞭伤奚落起来:
“旁的我是不知,反正陛下是万万舍不得让这样的伤痕出现在我云璋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