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日日昏沉,好容易买来的油炸果子和熏鸽都被放坏了,唯有烧酒和彩纸纸钱依旧如故。
楚清怆小心翼翼地将纸钱和彩纸挑拣了出来,放在一侧。
这才打开油纸,将里头早已分辨不出颜色的熏鸽捏了些放进嘴里。
还好他已经没有味觉了,也不觉腥臭,只是手上有些黏腻拉丝,嘴里也是软塌塌的一团,口感十分怪异。
但楚清怆还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低头冲着腹部自言自语道:
“小瑜儿,你也吃到了吗?很有名的小吃,味道还可以的,对吧?”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楚清怆也不灰心,又揪起了一个油炸果子放进嘴里,早已冷却的糖浆被拉扯出了细丝,散落的芝麻滚了一地,有些还沾到了他的鼻尖上。
楚清怆皱了皱眉,又捂着腮帮子用牙去感受那传说中的酥脆油润。
可惜放了太久,过于绵韧的口感除了让脸颊更加疼痛之外,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楚清怆有些失望,决定把这油炸果子放放,等什麽时候脸伤好了再说吧。
若是当真有那麽一天的话。
把吃食都收好之後,楚清怆又将视线重新放回了彩纸上头,拥有一个家的执念疯狂生长,竟远远超过了死亡带给他的恐惧和不甘。
他抱着这堆纸,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满足。
灵房其实并不难做,只需要提前绘制好图样,用竹蔑子或是芦苇扎出骨架,再把彩纸蒙上去即可。
但想要做得精致漂亮就有些难了。
这是真正的家,楚清怆并不想糊弄应付。
干脆拿了本《鲁班书》来认真琢磨,又仿照着福建一带的竹楼,给自己家扎了个三层小楼。
日後一楼用来给小瑜儿玩耍,二楼便是他们父子二人的卧房,三楼则是书房和茶室。
幽怀殿中竹林茂盛,水塘边还有许多未来得及打整的茅芦残枝,用起来也不心疼。
春芽给他买的彩纸又足够多,到最後楚清怆干脆做了个轿子大小的。
可惜他并不擅木工,身子又实在无力,那竹子劈得有粗有细,粗的地方能当顶门杠使,细的地方连糊张纸都费劲。
楚清怆耐心奇佳,每日挨过了刑罚,便一心扑在了这上头,有时甚至还会催着夏林早些来,别误了他的事。
他已经许久没服药了,脏腑疼痛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哪怕时时备着张小手绢,涌出的乌血也擦不干净。
夏林有时来晚了,挨过罚他就没了力气,等再醒过来,他也看不清天色了。
但若来得早,最多只到午间,他就能醒过来,届时烈日当空,他便可以多做一会儿。
可这样的日子也并不多,楚清怆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剩下的时日不多,心里也越发急切起来。
要是昏沉得实在下不了地,便蹲在床头叠元宝或者糊彩纸,总归都是赚来的。
若是精神尚可,便来做些小玩意儿。
受他的拖累,这个孩子除了他之外,也并无亲故,可惜他又没得过父母的疼爱,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一个父亲。
只能把自己想得到的,能做到的,都统统给它,就像沈若昭也会把所有的一切都给留楚云璋一样。
他在学着沈若昭爱楚云璋的方式,来爱自己的小瑜儿。
虽然自己并没有得到过,但得到的人,一定会很幸福吧。
楚清怆冥思苦想了几日,楚云璋幼时的玩具有许多,沈若昭还专门挑拣了一个屋子来堆放。
他记得似乎有摇车(古代版摇篮)丶爬床丶拨浪鼓一类的……
那麽他的小瑜儿,也该有这些。
楚清怆是个孤儿,可他的小瑜儿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