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留给楚清怆的生机,待日後风波平息,他一定会好好对楚清怆,好好补偿楚清怆。
荣庸不断地在心里说服着自己,努力将心头的所有不安驱除。
可後来的一切都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夏林被派去了楚云璋身边照料,楚清怆是徒弟八达去接的。
刚开始也确如荣庸安排得那样。
楚清怆一身狼狈,灰衣大衫早已分辨不出颜色,乱发打结成绺团在了头上,面上青紫一片,还有些长长的抓痕。
实在是,狼狈到了极致。
可那双眸子里却透着难得的清亮。
他丝毫不理会衆人的反应,只身来到了台下,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底下,又缓缓叩首在地。
这是一个十分标准的稽首礼,而非後妃所行的万福礼。
所有人都吃惊地望着这一幕,不敢再发一言。
又听他道:“草民扶光,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他这是认下了……
杜书宴心头酸涩,几步便走了上前,想要将他拉起来。
荣庸却比他更快一步,死命地揪住了楚清怆的手臂,惊疑未定道:
“你……你什麽时候清醒的……你是不是……”
是不是听到了他所做的这一切……一切无耻的行径。
楚清怆笑了起来,又扯动了脸上的疤痕,倒显出几分狰狞之意。
他道:“陛下,草民从来没有疯过,是您不信罢了。”
话罢,那副羸弱的身子又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眼神也开始涣散,逐渐听不清四周的声响。
但他知道的,他不能疯!不能!
楚清怆又将污血咽了下去,冷声道:
“草民的身後早已空无一人,可这里危机四伏,若疯了,又该如何安身立命呢?”
荣庸没有听懂这句话背後的凄凉与决绝,却以为自己是中了计。
所以……所以他昨日对着楚清怆的忏悔,还有今日的种种不堪,他都是知道的,对吗?
一股因极度难堪而生出的恐慌将荣庸狠狠击中,他一把便将楚清怆推倒在了地上。
可楚清怆实在羸弱,那宛如破絮般的身子竟在空中打了个璇儿後,方才落地。
便是落地後,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任谁见了这一幕,都无法不动容。
楚清怆当年中了解元後,楚广阔为充盈门面,还是为他摆了宴席的。
十五岁的少年宛如青竹,人虽冷,眉眼间的意气却怎麽也掩不住。
他身着冷梅缀雪大衫,立在门外,见到宾客,便会颔首行礼,露出一个少年人才有的微笑。
也并不分高低贵贱,那微笑的弧度都是一样的,多一分谄媚,少一分冷情。
就这样一个人来往应对,直至宴席结束。
可那时,他的手还是暖的,他是会笑的。
他不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