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刘倒是理解,换医生看本来就是病人的自由。
“就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突然又想再找你看看。她说找出来以前的病历,去医院挂你的号,却没有挂上。”
大刘尴尬了,他不得不又搬出“在病案室轮转”的那一套说辞。
“那我转告她。”
“要不我们约一个时间,周六来门诊找我?”大刘打听到接替他坐门诊的医生周六不上班。
“那敢情好。”
文依依也是后来才知道简家在A市的势力的。认识简宏是在大学的时候,那时候的简宏还很低调,也没有什么少爷的架子,文依依当时发愁大学毕业后不能留在A市的时候,辅导员建议说去找简宏就没有事了。
文依依不想回县城,小地方的人眼里就只有几平方米的大小,文依依不屑于做那几平方的中心。
第一次去简宏家,文依依有点惊到了。那么大的房子,家里还有仆人(他们叫阿姨),仆人见了她叫小姐请坐。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的感觉。
但是不得不说,这种感觉有一种很强的吸引力。简宏也不是一个有瑕疵的人,只是在那个阶段还是一股子学生气。
刚结婚那几年,文依依没有意识到自己嫁的是一个官二代,直到简宏开始下海投资做生意。
他们是好聚好散。好聚好散的意义就是文依依没有因为离婚就被重新定层。她那一个层次的人脉和关系该少的并没有少多少。文依依将此归功于公婆的大气,大气的父母养出的儿子也不小气。这方面文依依感谢简宏,没有撕来扯去,毕竟上流社会是最讲面子的,盖住了怎么扯也没有关系,不要搬到台面上来。
这就很不容易了,两个人又没有孩子的纠葛。按说简宏也不一定非要将湖滨客舍交给文依依打理。交给她,是因为看在过去她打理的不错的情况下,当然,这段婚姻中,他们一致认可的错误大的一方是简宏,出轨就是婚姻中的罪。
象“丁丁网”的夫妻俩那样不计后果的“抢公章”,互撕伤疤这样的事情,他们做不出来。后来依依想,那两口子虽然也是亿万身家的人,但是他们的身家都是系于“丁丁网”的运营,所以他们哪怕撕破了脸,也要抢这个归属权。
公婆的大气,也是因为他们不缺乏。物资上的东西用不着太计较。他们给得起文依依一个湖滨客舍,也是因为只要老爷子不倒,或者说老爷子这些年扶植起来的那些“伯伯,叔叔”不倒,简宏就多的是机会再赚几个湖滨客舍。
公婆的情商高,也在于这么多年来官场上的经验,宁可多一个朋友,也不要多一个敌人。于是公婆对他们离婚的态度是:“随便你们。小依也不要见外,和小宏做不成夫妻,和我们还是可以做亲人。”
“婆婆”有事相求,文依依自当竭尽全力。虽然她也不能明白隔了这么些年又来找刘致远看病的意义所在。尽管刘致远治好了她母亲宁冰洁的“水中毒”,她也并不能据此就判断刘致远是一个包治百病的神医。说不定是误打误撞呢,文依依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女商人,不得不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69。
周六上午,大刘早早地起了床,说实在的,虽然不是相亲,但是一想到又要见到女神了,不知为何还是有点紧张。在家里吃了早饭,而不是在外面去随便买一点对付对付,主要的原因是在家里吃饭,吃饭了可以刷牙漱口,在女神面前,大刘突然对自己的外表形象有点要求了。
到了门诊,一看是小张值班,大刘心里舒了一口气,虽然小李也不一定会在别人面前去说什么,但是大刘还是觉得小张更自己人一些,不然被搬了是非总是说不清楚。
看见大刘开诊室门,小张什么也没问,这种事一问就有点让人下不了台,毕竟被末名淘汰了还是有点敏感的,都淘汰了的人又回来偷偷看病人,传出去影响可不大好。小张转身进了治疗室,过了一会拿着大刘的工作服出来:“上次洗衣房送过来的,我帮你收在柜子里。”
大刘感慨小张真是很细心,又想起当初何玲说的张琪喜欢过他的话,说实话如果真是那样,他可能真是错过了一个好女人。只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转,真要成了一家人,又在一个科室,象何玲那样的,说不定也就散了。远香近臭,所以找老婆还是不要找的太近了。
到了八点钟,文依依如约而至。今天的依依,打扮得没有那天在湖滨客舍那么夸张,一身裁剪合体的黑色西服裙,勾勒出玲珑的身体曲线,脸上的妆容也比较淡,似有若无的,举手投足之间是职业女性的干练。她搀扶的老妇人,大刘一看就有了印象,个子不高,偏胖,不过打扮很得体,有一种不怒自威的贵气。一个衣着笔挺的帅气的小伙子,提着一个公文包,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
一进门,老妇人点头,那小伙子就心领神会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病历资料,然后乖乖地退到门口,嘴里说着:“秦主任,我在外面等。”
文依依见状也准备退出,却被秦主任叫住:“小依就在这里。”
大刘没有发声,却是在一边默默地观察,心里计算着上次见面的时间,如果上次他真的诊断无误的话,老太太的帕金森病经过这么多年,应该不是早期症状了,但是秦主任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像PD的中晚期患者,这是令大刘颇为疑惑的地方。
不仅是疑惑,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上次是不是误诊了,刚才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老夫人一定是在别处看病没有什么效果才又想起来找他看的假设在心里被推翻了。大刘现在是有点惶恐了,他知道文依依夫家(前夫家)的势力,但是也不至于因为N年前的一个建设性诊断,帕金森病的诊断有很大程度上是要边治边看的,如果针对多巴胺能的药物治疗有明显疗效,是诊断PD的一条支持条件。如果秦主任是要因为这个原因来找他刘致远讨一个说法,大刘还真是不知和谁讲理去。
老太太将病历推到大刘面前,大刘拿起来翻看,第一次秦云过来看病的时间大约是十年前,时间过得真快呀,这本病历都老旧地皱皱巴巴的了,要不是被精心保管着,在普通人家说不定早就找不到了。
大刘随意扫了几眼自己当时的用药情况,说:“您当时是一侧的上肢的轻微震颤吧?好像是右手,我记得您当时说是夹菜时手抖被您儿子和媳妇看出来的,督促您来看病。”
秦云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的笑意,转头对文依依说:“我说什么来着,刘医生的记忆力超群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记得我当初来看病的情景。”
文依依对着大刘莞尔一笑,不置一词,她拿不准的时候往往就信奉言多必失。虽然说做了这个女人多年的儿媳,从大的方面来说,这个婆婆不是那种小心眼爱算计的婆婆,但是她又决计不是那种没有手腕任人宰割的女人,这也是文依依佩服她的地方,外柔内刚,刚柔相济。
大刘合上病历,说:“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手还是有点抖。现在不只是右手了,左手也开始抖了。我本来还寻思着学着用左手拿筷子吃饭呢,结果还是赶不上。”秦云微笑着说,“刚来找你看那会,吃了药感觉有效,好像那个抖一下子就消失了。”
大刘暗忖:“PD还是不能排除啊。不知道老太太肯不肯做颅脑超声和PET检查?”大刘还是有那个特质,经自己手的病人(哪怕现在已经不经他的手了),总想搞一个水落石出。
秦云倒也大方,说了省直门诊主任帮她联系北京的医生的事情,这让文依依有点尴尬,这不是嫌弃“刘教授”的医术嘛,老太太还是老了,这种话不好直说的呀。
“哦,给您看病的是哪位医生?”大刘倒来了兴趣,都是一个专业圈子的,说不定他也听说过那些有来头的医生教授呢。
“是301的杜教授。”
大刘吸了一口冷气,“杜正庭?”
“是的,是的。”秦云爽朗地笑着回答。
“杜教授可是我们国内最顶级的脑科神经内科专家,最早一批的海归,院士啊!”大刘不禁坐直了身体,连声音都充满了崇敬。心里更是连连感叹,难怪阿姨的病情控制得如此之好,一点帕金森的晚期症状都没有出现,至少目前从表面上没有看出来。
“哎,我听说了。”秦云拂一拂手,一副不要太大惊小怪的表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刚开始开的药和你开的药一样。”
“那不一样,早期治疗是最容易的。”大刘低着头,宛如站在老师面前的学生。
大刘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杜教授可是当年给邓小平总书记看病的医生。”
秦云哈哈一乐:“301的主任教授都是给首长看病的。”
“邓爷爷那个帕金森,人家可没当回事,桥牌照打,烟照抽,活到93。”大刘开起了玩笑。
秦云正色道:“你当初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70。
秦云挺直了背,又扭动一下身体,为了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文依依见状连忙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靠垫给秦云塞到腰背与座椅之间,大刘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们这里的座椅太硬了,有的科室有专门的诊疗椅,我们神经内科没有这样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