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友们三三两两地回到工棚,议论着刚才的意外,叹息着命运的无常。
工棚里很快又充满了人声和烟味。
林淮却觉得那里憋闷得让他无法呼吸。他独自一人,恍恍惚惚地走到了工地大门口,靠着粗糙的水泥墙根,慢慢地蹲了下来。
他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试图抵御那从心底深处渗出的寒意和恐惧。
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着,眼前挥之不去的血色和记忆中的画面交织。
直到一个熟悉的丶带着一丝担忧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林淮?”
他猛地擡起头。
昭予不知何时来了,就站在他面前,逆着傍晚最後一点天光,眉头微蹙,低头看着他。
林淮蹲在地上,仰着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恐和苍白,眼圈有些发红,脸上写满了无助。
昭予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了。
他没有问“你怎麽了”,也没有催促他起来。
他只是顿了顿,然後,做了一个让林淮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弯下腰,也学着林淮的样子,毫不介意身上价格不菲的裤子会沾上尘土,就那样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与他保持着平视的高度。
这个动作,瞬间拉近了所有的距离,打破了某种无形的壁垒。
昭予的目光很沉静,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直直地望进林淮惊慌失措的眼底。
工地的喧嚣仿佛在远处模糊成了背景音。
昭予看着他的眼睛,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伸出手臂,将他整个人,紧紧地丶用力地抱进了怀里。
昭予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丶笃定,一字一句地敲在林淮的心上:
“不要怕。”
他顿了顿,补充了三个更重的字:
“有我在。”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却又仿佛等待了很久。
昭予的怀抱温暖而有力,手臂箍得很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
一直强撑着的丶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刻,在这个突如其来的丶坚实无比的怀抱里,轰然断裂。
林淮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起初只是无声地流淌,浸湿了昭予肩头昂贵的布料,随即,压抑的呜咽声再也控制不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丶委屈又後怕的哭声。
他像个终于找到了避风港的迷途孩子,紧紧攥住了昭予背後的衣服,把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放任自己在这个怀抱里颤抖丶流泪。
他从小到大,在目睹家庭惨剧後学会的是恐惧和封闭,在孤儿院里学会的是隐忍和独立。
他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会蹲下来平视他,会对他说“不要怕,有我在”,会在他最狼狈丶最恐惧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给他一个如此坚实丶如此温暖的拥抱。
昭予什麽也没再多问,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後背。
夕阳终于彻底沉入地平线,工地的探灯亮起,在他们相拥的身影旁投下长长的影子。
林淮在这个怀抱里,哭尽了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丶恐惧和不安。
而他不知道的是,抱住他的这个人,从第一眼起,想要的就不只是一顿又一顿的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