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辰时
这场力量与意志的拉锯战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
终于,在秦灼感觉自己的耐心彻底告罄丶腰都快被铁柱扭断丶手臂酸麻得快要擡不起来的时候。
砚台里终于出现了一点勉强能称之为“墨汁”的液体。
灰黑色,浑浊不堪,
漂浮着几根被墨汁打湿丶纠缠在一起的猴毛,以及一些不明碎屑,可能是花生皮。
而代价也是惨重的。
案几上如同被墨雨肆虐过,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墨滴。
秦灼月白色的袍子已经变成了抽象派泼墨艺术品,星星点点的墨迹从胸口蔓延到袖口丶下摆。
铁柱自己也像个刚从墨池里捞出来的小毛球,
原本灰褐色的毛发变得黑一块灰一块,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中带了些愚蠢。
秦灼像被抽掉了全身骨头,重重地瘫回那张硬木椅子上,发出一声疲惫到极点的闷哼。
他大口喘着气,感觉灵魂都快要从头顶飘出去了。
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教学”,比他当年在边关带兵急行军三天三夜还要累!
心累!身体也累!
他看着砚台里那碗浑浊丶稀薄丶漂浮着猴毛的“猴毛墨汁”,
再看看自己惨不忍睹丶几乎报废的衣袍,一股大到足以淹没一切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将他彻底吞没。
他堂堂安远侯府小侯爷,虽然不想承认,但也是皇帝亲封的贵妃,居然在御书房里,被一只蠢猴子搞得如此狼狈不堪!
传出去,他秦灼的脸往哪搁?安远侯府的脸往哪搁?,虽然好像也没什麽脸了…
就在秦灼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人生拷问时。
御案後,萧玄弈放下了朱笔。
那轻微的“嗒”一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御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秦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要干嘛?写罪己诏吗?还是终于要治我个御前失仪丶教猴无方之罪?】
他紧张地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只见萧玄弈神色平静无波,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张雪白得刺眼的宣纸,铺在御案上。
然後……他伸出修长的手指,
毫不犹豫地蘸了蘸秦灼和铁柱“通力合作”丶“耗尽心血”才研出的那碗“毛墨汁”!
秦灼的呼吸都停滞了,眼睛瞪得溜圆:【他蘸了!他真的蘸了!这玩意儿能写字?!】
墨汁沾满了萧玄弈的指尖。
他没有丝毫嫌弃或犹豫,神色专注,或者说,带着一种秦灼无法理解的兴味,用那沾着浑浊墨汁的手指,在洁白的宣纸上……开始作画!
不是写字!
是画!画了一只极其简陋丶歪歪扭扭的……猴子!
线条粗犷,几笔勾勒出一个蹲着的丶圆头圆脑的轮廓,四肢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