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榻前侍君
他身形如电,矫健地从丈许高的岩石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几步便抢到秦灼身边,屈膝蹲下,一把用力抓住秦灼的胳膊,力道之大,让秦灼都感到了疼痛。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制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
“伤到哪了?!说话!”
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秦灼身上急切地扫视。
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和温热手掌的触感,却奇异地让秦灼惊魂未定的心绪平复了一丝。
他看着萧玄弈眼中毫不作僞,几乎要溢出来的关切,再回想刚才那千钧一发,精准到令人头皮发麻,堪称艺术的三箭连珠……
心头一时百感交集,复杂难言。
方才被抢猎物的憋屈丶被戏耍的愤怒,似乎都被这惊心动魄的生死瞬间和对方眼中真切的担忧冲淡了不少。
“没……没事。”
秦灼摇摇头,嗓子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急速喘息而异常干涩沙哑。
“就是……蹭了点泥,吓了一跳。”
他难得地没有呛声反驳,甚至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底气不足和……一丝劫後馀生的软弱。
萧玄弈紧绷的神经这才微微放松,但依旧不放心。
他扶着秦灼站起来,仔仔细细丶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确认他除了滚了一身泥泞,头发上沾了几片枯叶,蟒袍被树枝挂破了一小块外,确实没有受伤,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看着秦灼这副灰头土脸,惊魂未定又带着点蔫头耷脑的模样,再看看旁边那头小山般,死状凄惨的巨大野猪,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和……一丝後怕。
但语气依旧保持着帝王的严肃与训诫。
“猎场非儿戏,凶险莫测!方才若非朕一直留心在你身後,及时出手……”
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言里的沉重和责备清晰可闻。
“知道了知道了!”
秦灼被他这严肃的语气教训得有点恼羞,又深知自己理亏,烦躁地打断他,声音因为刚才的惊吓还有些不稳。
“啰嗦!我……我又不是故意招惹它!……谢了。”
最後两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含糊不清,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和别扭。
萧玄弈眉峰微挑,看着秦灼这副明明惊魂未定,却强撑着嘴硬却又不得不别扭道谢的模样,只觉得比方才张牙舞爪,活力四射的样子更顺眼几分,像只被淋湿了毛丶强装凶狠的小豹子。
他故意板起脸,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
“谢字就免了。朕救自己的爱妃,天经地义。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秦灼依旧空空如也的猎物袋,再落到自己那鼓鼓囊囊的袋子以及地上那头庞然大物般的野猪,语气恢复了惯常的从容,甚至带上了一丝胜利者的愉悦。
“看来这场比试,胜负已分,是朕赢了。”
秦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再对比一下自己那干净得刺眼的袋子,最後定格在那头死状狰狞的野猪身上……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憋屈感瞬间将他淹没。
完了!彻彻底底的完了!不仅猎物颗粒无收,还欠了救命之恩(虽然不想承认)。
更要命的是,晚上捏肩捶腿一个时辰的酷刑……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他顿时像被霜打蔫的茄子,彻底没了精神,连肩膀都垮了下来。
萧玄弈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丶写满生无可恋的脸,心情大好,连日批阅奏折的疲惫仿佛都一扫而空。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秦灼掉落在草丛里的牛角硬弓,仔细地拍掉上面沾染的泥土和草屑,又用袖子擦了擦弓身,这才递还给秦灼。
然後,他那深邃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秦灼的腰间——那里有蟒袍的玉带,还有萧玄奕想收回来的玉佩。
“玉佩……”
秦灼眼巴巴地看着他,像只讨食的小狗,带着最後一丝微弱的侥幸。
经历了野猪惊魂,他现在无比渴望萧玄奕能放他一马,别把那玉佩收走,仿佛那冰凉的触感能带来一丝慰藉。
萧玄弈慢悠悠地,带着一种优雅的从容,从秦灼怀里,掏出了那块温润细腻,触手生凉的羊脂白玉佩。
玉佩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微微晃动,流淌着柔和的光泽。
在秦灼瞬间燃起希望,充满渴望的注视下,萧玄弈没有将玉佩递过去,而是……动作流畅地将玉佩上系着的丝縧,挂在了自己腰间那根玄色镶玉的腰带上!
与那枚象征着帝王无上权威的蟠龙纹玉扣并排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