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开往市局的车里,两位已然七十多岁的老人靠坐在後座的椅背上,面色沉重,一言不发。
直到进了市局,白祎将两位老人带进医务室抽血的时候,头发已然白了一大半的老妇人这才突然认识到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冰凉的针尖反射着自头顶照射而下的冷白色灯光,扎进老人的血管。
他们坐在实验室外不肯离开,生怕错过了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机会。
仪器运作的声音回荡在寂静无比的实验室内。
白祎戴着口罩,隔着透明的玻璃墙,看着靠坐在墙边,互相依偎着的那对年迈夫妻。
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残忍。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命运究竟是什麽样的,噩耗总会在猝不及防间平等地降临在每一个人头上。
虽然每个人最终的归宿都是坟墓,但怎麽走完这一生,如何了结这一生,却不是听凭个人安排的。
上天不会因为怜悯就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就像面前一墙之隔外的这对老夫妻,耄耋老人,与女儿分居多年,甚至还有马上就要经历丧女之痛的可能。
白祎只想要仪器工作的速度慢一些,再慢一些,这样就能让这对老夫妻更慢地接触到现实,但又怕等待的煎熬将这两盏原本便有些干涸的灯烛熬枯。
“嘀!”
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後伴随着打印机工作的震动。
没有痛苦的哀嚎。
面对那冰冷的数字,基因匹配率高达99。99%的数据骗不了人。
老夫妻相互搀扶着站在原地,花白的发丝却变得更加衰老,泪水无声地落下,砸在脚尖,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蒋遇夏从实验室朝着楼外走:“把贺茗带出来,审!”
惨白的灯光将审讯室内黑灰色的地砖都照得有些泛白,贺茗被警方从宴江带回来,舟车劳顿,没时间能睡个好觉,此刻眼下坠着大片乌青,在这样的灯光下显得更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怎麽样,警察同志?”严重的睡眠不足对贺茗的精神産生了一定程度的打击,但他还是像先前一样,嘴角挂着运筹帷幄的弧度,微微扬起下巴,“找到证据了吗?”
“钱咏菡在哪里?”蒋遇夏问。
“什麽?”贺茗擡手掏了掏耳朵,镣铐敲击桌面,发出不轻不响的声音。
蒋遇夏重复道:“我问你钱咏菡在哪里?”
“她啊?”贺茗延续着他的谎言,“她不是回娘家了吗?”
蒋遇夏看着那张貌似斯文的脸,皮下藏着的却是一只恶鬼,心底便升起一股厌恶:“她为了和你结婚和家里决裂了,怎麽可能还回得去娘家?”
贺茗不以为意,挑了挑眉毛,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这都调查到了?”
“钱咏菡死了。”蒋遇夏没有心情再和面前这个人面兽心的怪物绕圈子,“尸体就在你家。”
“是吗?”贺茗面上什麽表情都没有,反而还咧开嘴角,“警察同志,你和我说这个有什麽用?”
蒋遇夏抿着唇,看着面前审讯椅上的那个人交叠起双脚,朝着他的方向倾过身来:“你是想说我是凶手吗?”
“为什麽?”他想摊开手,镣铐束缚住了他,于是他又放下手,歪着脑袋去看蒋遇夏,而後又透过那面漆黑的单向玻璃去看外面的人,“为什麽在我家发现的尸体就一定是我杀的?证据呢?你们找到证据了吗?”
蒋遇夏咬着牙,放在桌面上的手紧握成拳,努力克制着心头的怒火。
“快中午了吧,24小时快到了。”贺茗幽幽开口,提醒他们,眼底闪着光,“还找不到证据的话记得要把我放了,不然可就违反规定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