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艾的脸上露出一种隐忍与不甘。居然他妈是个自卑狗。何宋明准备开口说些安慰的话,周艾明显看出他的意图,舌根与喉结的震颤变成封条:“我不需要你的安慰,天才对普通人的垂怜其实是利剑。你和宋一洋的故事我也知道,你持之以恒地在他的ig私聊骚扰,用你的鼓勾引他。”
何宋明怒斥宋一洋:“你这麽讲故事的?明明是你他妈在钓我!钓我!你一边说对连私生活都没有的海外华人不感兴趣一边给我发你的solo问我怎麽样,让我给你免费编了好几组鼓点!你把数摇的心机全使我身上了!你这个该死的金属闷骚理科男。”
宋一洋捂了捂耳朵。
“玩金属的闷骚理科男?”周艾复述了一遍:“你说的很对。宋一洋就这样。”
几句话的时间公交车到站,几个人瓜分了周艾大包小包的行李,周艾住在靠近镇口的小区,这是镇上第一批拆迁户住的地方,周艾在电梯里说:“读大学的时候跟一群卷王拼得你死我活就够累了,结果毕业打工也这样,读书只要对自己负责,上班把命卖给别人,好像欠了全世界。还好拆迁费够肥,否则我不一定有底气回家。”
“海城那麽有前景,你就这样裸辞回家你爸妈不说什麽?”何宋明问。
“他们没给我什麽压力,我小时候念书好,毕业後单位好,他们很满意,觉得我怎麽样都能成功。但你知道吗,其实这也是一种压力,读书的不是他们,上班的也不是他们,信息壁垒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跟上的,天才很多,我要付出很多努力才能达到他们迈出的一步,爸妈眼里我是凤凰,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山鸡。”
电梯门开了,周艾擡脚走出去,他的脸从电梯间的镜子里一闪而过,还是那副客观的样子,无论好坏夸赞贬低都用同样的语气。
“妈,我先把行李放家里,跟你说过的,和一洋他们去吃饭。”
门开得大,露出他们三个人的脸,笑着和阿姨打招呼,周艾的母亲是一个穿戴朴素和大街上的任何一个同辈都没有区别的人,但脸上装着和蔼的笑脸,和他们一个一个说你好,这里只有何宋明她没见过,眼前一亮地夸了一把何宋明的头发像窗外正盛的爬山虎。
何宋明眼睛亮起来,灿烂地说谢谢,又忍不住夸赞阿姨好明朗,他妈妈只允许他的头发是黑色的。这个年纪的女人被夸总是很开心,褶子里渗入阳光与知足,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何宋明暂时还不能明白周艾口中的没有压力的压力,在他看来要得到父母一句夸赞比登天还难,他总是得不到,久而久之劝慰自己不需要,但想到自己的努力始终不被承认还是会难过。他很快就喜欢上这个比何白珍还要年长几岁的妇女,寒暄到最後多出一顿未来的饭。
出了小区门周艾说:“我妈很喜欢你。”
“我也喜欢阿姨,她好宽容啊,妈见打的发色在她口中都变得美了。”何宋明由衷感叹。
周艾笑了笑,提到自己的母亲本身语气变得有些柔软:“她确实很宽容,我的心愿都尽力满足,她是小学的语文老师,从小就把最优美的词句用在我的身上。”
“难怪你叫周爱。”何宋明语气酸酸的。
周艾听懂他的谐音字,从容地解释:“艾是美好,也有断绝的意思,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没有第二个。”
不解释还好,解释完何宋明更心酸:“真讨厌你们这些家庭幸福的人,不要聊这个了!我好饿,想要吃烤肉。”
酒足饭饱,从烤肉店里出来,两人给大学生预备役宋一洋兴高采烈说学校癫事,何宋明正说到学校里的白男朝中国人做国际鄙视手势後面被中国功夫降服在地的惨状,看清门外的人後何宋明的声音渐渐休止。
另一个略显眼熟的男孩拉着孟江颐的手腕,纤细苍白的两只手腕如同一副破碎的手铐,十分刺眼,男孩似乎在哀求些什麽,孟江颐面色不虞地想将那双手扯开。
何宋明的听力还没完全没鼓残害,听见一些夹杂哭腔的“求求你”。好细的一个声音,我见犹怜,刚吃过裹着辣椒粉的烤肉,站在三十八度高温的天气里,何宋明分不清是什麽让他面红心燥。
孟江颐感应到视线,擡头朝何宋明的方向看了一眼,何宋明像意外看到别人秘密那样心虚。
孟江颐朝他的方向走过来,从手铐中脱离,男孩眼巴巴地看着他转身,何宋明有机会看清他的正脸了,居然是那天网吧里引来詹浩一群人,躲在孟江颐身後的那个。
孟江颐走到他面前,头上顶着悬浮的日光,脸上蒙着薄薄的汗,“我忘记带钥匙了,你现在回家吗?”
【作者有话说】
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