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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34（第1页）

◇第66章34

孟江颐伸长脖子，将头靠近何宋明，何宋明怀里抱着抽纸，腾出一只手给孟江颐擦眼泪，热辣的水珠渗透纤维，仿佛某种腐蚀性液体泡发他的手指。

何宋明出神的片刻误以为自己是一块海绵，吸纳孟江颐的痛苦与不甘，以至于他的身体也忍不住汹涌，一颗弹珠在高速焦灼旋转，但球体是无解的谜，如同二手的眼泪让人束手无策，他为痛的不是自己痛，为痛到最後抽丝剥茧，藕断丝连，仍旧居然与他有关痛。

孟江颐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见何宋明的表情像在叹气，便自欺欺人地垂眼。锋利的刀锋是最脆弱的，因为很薄，所以杀人很利落，因为很薄，所以要更容易受伤。他把纸巾丢掉，没忍住用手指摸孟江颐的眼皮。

孟江颐闭上半只眼，倾过头。

“我要走。”

“你不要。”

何宋明能感受到皮肤底下眼珠的温度，一瞬间把他身上的水分蓦地蒸发了。

何宋明没多碰，很快松开，固执地背过身逃避孟江颐。

孟江颐环住他的背，像一张毛毯覆盖住何宋明，何宋明微睁着眼，眼前所有的颜色都染上孟江颐的影子。

“我什麽也不能带给你。”

“却想要你的吻，目光，拥抱和身体。”

“但我什麽都愿意给你。”孟江颐轻轻吻了一下何宋明的头发，随後忍不住自嘲，“像乞丐一样的誓言。”

“宝贝，”可能对孟江颐来说这是一个很涩口的词，何宋明过了一段时间才听到孟江颐继续说话，“你就在这里到想清楚，不要想走。”

孟江颐第一次自後抱着何宋明睡觉，实际上要比以往每一次都轻松，假装无关紧要和不那麽在意太难了，一直假装太难了，孟江颐觉得自己每次和何宋明打交道都像在梦游，怕被看穿又希望活在真相里。他抱得很紧，面颊贴在何宋明的背，将两个人的体温牢牢的粘和，连同气味彼此缠绕，变得难舍难分，生出一种只有他们在一起才会産生的味道。

一连很多天都是这样，孟江颐很早地醒来然後离开，晚上才会出现，走前狗粮都倒好了，留了一张便签:午餐和早餐都在冰箱，加热就好。

何宋明的手机不知道被他放到哪里，丈量过铁链的距离，从床到卫生间。他几次路过大门，就是碰不到。何宋明不知道孟江颐什麽时候做的准备，没害怕，只是沉默。

何宋明知道孟江颐不会放他走了，也不再试图和孟江颐协商，在这种蛮横的较劲里，变得越来越默然。

这晚何宋明靠在孟江颐怀里，孟江颐正在吻他的锁骨。他的皮肤上全是吻痕，胸口小腹腰侧後背，蔓延至腿心。何宋明半开玩笑:“我突然想起《出走蛇江》里的妈妈。”

孟江颐顿了顿，停止亲吻，调转何宋明的下巴与他轻飘飘地对视，“你想生小孩？”抚摸过何宋明的脸，“我也很想给你。”

“你怀啊？”

“如果我可以。”孟江颐短促地笑了一瞬。

“我都有点讨厌你了。”何宋明小声说。

“没关系，我恨你。”孟江颐语气缥缈，恢复惯常的冷漠，“我们那有很多信佛的人，《地藏经》里有句话叫‘生死业缘果报自受’，很多人在背地里说我妈是做了不为人知的坏事才落得那样的下场，偶尔我也会想，我是不是也做过什麽坏事。想到现在，我好像只做过这一件坏事。”孟江颐摸了摸何宋明的脸颊，他看见何宋明的睫毛上下抖动，神态比以往都疲惫，“都说否极泰来，坏是只有坏，好却是双刃剑。活着很不容易。我想好好活着。”

何宋明怔忪，虽受触动，但仍不解。

孟江颐圈攥住他的手腕，垂睫，“好好，活着。”

逼仄的卫生间，何宋明坐在冰凉的洗手台，裸露的腿踩在洗手池边，尽可能地张大，露出隐秘的部位，黑色的丝袜破破烂烂地挂在脚踝上。他拽着孟江颐的胳膊稳定中心，身上还很红很热。

何宋明问孟江颐几号了。

孟江颐一点点帮他清理，“二十三。”

“我明天必须得走。”

孟江颐嘴唇动了动，看起来还是不愿意。

何宋明见状不再多说，他早告诉过孟江颐月底有一场演出，孟江颐也一定记得。宋一洋他们要打爆他的电话了吧，排练不在，演出都可能缺席，何宋明小眯的时候会梦见宋一洋拿吉他砸爆他的头，大喊你们有钱人全是死人，明明宋一洋的理想是嫁入豪门，有机会大概可以送他的吉他手一点葡萄。

二十四号一整天孟江颐都没离开，他很有情致地买了一束黄白色的茉莉，做了早饭，午饭，晚饭，每道菜都格外熟悉，但何宋明吃得并不多，太阳东升西落，在逼近演出开场时情不自禁地关注钟，想分散注意力不去看却做不到，焦躁地难以集中注意力。

孟江颐靠在一边观察着他，更让何宋明感到烦躁，不明白为什麽变成了这样，孟江颐好像疯了，尽管还是一副冷冰冰理智的模样。

孟江颐走到他身边，将他桎梏在身体和墙壁之间，低头亲吻他，被何宋明躲开了，躲开後两个人都变得缄默，过了好一会，孟江颐的手伸到他的脖颈後方，何宋明一点点睁大眼睛，孟江颐把项圈上的锁解开了。

“要来不及了。”孟江颐压低声音。

何宋明却在此刻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孟江颐直起身，露出他的脸。手机不知道什麽时候被塞到了他的兜里，何宋明抹了抹眼睛，迟缓地站起来，往门外走，孟江颐跟在他的身後，最後停在了卧室门口，和搭在大门把手边上的何宋明隔了一小段距离。

“何宋明，我只要永恒的东西。”

“人和人之间是最没办法的事。”

“这几天我其实很开心。”

孟江颐前言不搭後语地说一些话。

何宋明大概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想知道为什麽每次选择都这麽困难，他想起千古以来的道德难题，只有一个成功的可能性，你要救一百个人，还是救唯一的一个人。

何宋明说：“十二点，十二点前我肯定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哪里都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