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有一根……不知道什麽时候,裴既明玩闹时,从他尾巴上不小心蹭掉的一小撮深色绒毛,被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张干净的纸包了起来。
每一样东西,都带着裴既明的气息,带着那段短暂却炙热的回忆。
馀景珩蹲在纸箱前,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抚摸过每一样物品。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丶泛红,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没有让一滴眼泪掉下来。
他拿起那个保温杯,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裴既明第一次递给他温牛奶时,那带着点紧张和期待的眼神。
他拿起一张福团的包装纸,仿佛还能闻到那甜腻的豆沙香,和裴既明看着他吃下去时,那满足又欠打的笑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丶撕裂,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酸涩感如同汹涌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堤坝。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留恋和不舍都强行压下。他动作迅速而机械地将纸箱封好,用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仿佛要将那些温暖的回忆,连同自己破碎的心,一起彻底封存。
然後,他站起身,拉着行李箱,抱着那个沉重的纸箱,最後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他无数冰冷和一丝短暂温暖的房间,毫不犹豫地转身,锁上了门。
他将钥匙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没有回头。
他早就订好了最近一班离开这个城市的长途汽车票。
车站里人来人往,喧嚣而陌生。他抱着纸箱,拉着行李箱,像个格格不入的幽灵,穿过人群,验票,上车。
他选择了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将行李箱放好,那个封存的纸箱则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最後一点微弱的丶即将熄灭的馀温。
车子缓缓啓动,窗外的景物开始倒退。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校门,熟悉的……一切,都在视野中逐渐缩小,远去。
馀景珩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他终于……离开了。
离开了这个有裴既明的城市。
离开了他刚刚触碰到的丶却又不得不亲手放弃的温暖。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许伊之。他只是在上车後,才用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给许伊之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只有一个地址。那是许伊之老家一个空置的老屋地址,他曾无意中提起过。
他不知道许伊之会不会来,什麽时候来。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能否在那里等到他。
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离开了。
裴既明安全了。
车子颠簸着,驶向未知的远方。
怀里的纸箱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上。
窗外的阳光明明很亮,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只有无边无际的丶冰冷的疲惫和那蚀骨灼心的酸涩,如同浓雾般,将他紧紧包裹。
他蜷缩在座位上,尾巴无力地垂落在座椅边缘,像一条失去了所有色彩的丶灰暗的缎带。
这一次,他是真的,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