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蓁的心脏紧紧地缩了下。被吓唬住之外,她亦有些不解:与萧衍谈这个事她可谓真挚十分,有问必答,并没耍心机隐瞒丝毫,可他脸色为何突然这么冷?她到底又哪里惹他了?除了河水,四野阒然无声。萧衍静静地看着沈蓁蓁,眼眸沉沉,幽邃至极,似一砚搅不开的墨。沈蓁蓁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心中狐疑,抱着打破眼前这诡异无比的僵局的目的,再度开口道:“青辰哥哥,你……会带我去见那位名士的罢?听闻传说他可是住在江南的山上,怎就住在这里不远呢?还有,我本以为他只是个画者,倒没想到,他还器识详富,颇懂音律……”小娘子眼眸明亮,柔声细语,侃侃而谈。本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生动画面,看着看着,萧衍胸口却是蔓延起一股浓浓的酸涩感。如此娇楚纤弱的小娘子,心却很高,以太后的寿辰为契机,在离宫招摇过市,无非是为了博得皇室郎君们的关注。最终目的么,是如她先前所言的那般,要寻个如意郎君嫁了。萧衍不由被沈蓁蓁的这股天真的傻劲儿给逗笑了——那些人,他们的婚迎嫁娶,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么?是瞧上你的人,就会娶你回去的么?然,这笑将将在嘴角起了个弧度,就莫名僵在了原处。并非全无可能。他看着她期待的目光,心脏骤跌。沈蓁蓁,你才多大,就这么急着嫁人么?见小娘子还在一刻不停地在絮絮叨叨,萧衍鬼使神差地抬手,一把捉着沈蓁蓁的下巴,大拇指一下摁住了她嫣红的嘴巴。“唔——”沈蓁蓁被迫住了嘴。手指尖上软糯的触感清晰,她身上丝丝缕缕的香味直往鼻尖窜,萧衍眼睫垂着,盖住眸中不为人知的惊涛骇浪。沈蓁蓁看不出他的情绪,只知他人再度与她近在咫尺,那高挺的鼻梁喷洒出热息,若有若无拂过她的鼻、她的脸。气氛又变得很怪。呼吸交缠着变急促了些,心跳开始变得不稳。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沈蓁蓁蝶翼一般的睫毛轻颤,身子猛然往后仰,躲避萧衍突如其来的手,骤然拉开与他的距离,不再看他。萧衍的手落了空,僵停在半空中,半晌才收回去。他手指握成拳,没甚情绪地站起身,十分不耐地道了句回去。还没得到萧衍应允她的话,沈蓁蓁心有不甘,见他人已走了,她即刻跟了上去。可跟着萧衍走了好几步,却不见半点那匹白马的身影,沈蓁蓁环顾四周后,抱着一丝侥幸问:“你的马呢?”萧衍头也不回地道:“跑了。”沈蓁蓁犹如被响雷突然劈中,这里离西宫少说得有五里路,可是……马跑了?她奔跑上前拦住萧衍,不可置信地问:“我们、我们莫非要走着回去?”萧世子看着小娘子露着惊恐的脸,轻抬眉稍,带着一丝看好戏的语调:“不然呢?你会飞么?”条件东宫中,太子被刺杀后昏迷不醒,牵动了无数人的心。所有离宫内的医者,无论是太医,还是近日请来的西域神医,皆被下令前来问诊。众人紧张地忙碌中,文帝枯坐一旁,手中一刻不停地转着掌珠,半晌才用淬冰的声音问道:“还没抓到人?”下首的余文斌前行一步抱拳俯身,身上的武器和盔甲碰出叮当声响,他皱眉道:“臣带人追着刺客逃窜的方向,已经搜遍了离宫西侧整个密林,没有查到那人的半点踪迹。是臣无能。”文帝冷目盯着这位侍卫统领半刻,忽冷声而笑:“巴掌大一个离宫,竟能被不三不四的人潜入,你是无能。”余文斌垂首受训。文帝身侧的内侍揣摩着文帝的心思,瞥一眼余文斌,低叹道:“活生生的一人,平空来了也罢,这都已经受了重伤,怎还会凭空消失了?”这一句无疑是替文帝说出了心理话。刺客能如此自由出入离宫里,很难不让人怀疑,这里怕是有人接应。文帝冷呵一声,觑一眼床上那被医员们团团围住的人,阴鸷的眼睛眯起,幽幽道:“传消息给所有人。”余文斌明白,文帝这是要皇子们全数过来探望太子,以试探他们的意思,火速领命退下。自打文帝登基当年立嫡长子为皇太子起,皇太子便成了多病多灾之躯,先时只是坠马摔伤,再后开始疾病缠身,大病小病不断,近年愈甚,东宫里日日咳声震天。时至今日,文帝不得不起了认命的心思,这储君的位置,早晚还要换人。但在此之前,他也不能容忍,有儿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行刺杀兄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