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狞一瞬间僵住,下一个呼吸来临前,她的手紧紧扣住伍思齐的後脑,贪婪汲取她的气息,描摹她唇瓣上的波纹。
河水拍打着岸堤,发出沉闷的声响,夜色与红月将她们笼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世界里只有彼此。
泪珠无声从眼角滑落,滴在伍思齐的手背上,将她惊醒,不舍地离开这个吻。
她用拇指轻轻擦掉小家夥的泪痕,她声音带着些沙哑,温柔地问:“怎麽哭了。”
温柔的关心之下她泪流得更猛,低头埋到伍思齐的肩窝里,放声大哭,“小五!”
远处传来钟声,正好敲响十二下。
红色的月亮似乎更深了一层颜色,水面微波荡漾,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动一样。
那一刻,哭声丶风声丶浪声丶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命运正在暗中改写。
宜狞伏在她肩头的哭声渐渐变得压抑,像是在极力忍耐什麽,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扣住伍思齐的腰,像怕一松手,这个人就会被夜色再次夺走。
伍思齐垂眉回抱住她,手抚在她柔软的发上,轻声说:“别哭了,我们回家吧。”
宜狞终于止住泪,擡起眼,红月的光落进她眼底,那一瞬,瞳孔深处掠过澄黄的光芒,又瞬息隐去,眼底哭过的红晕显得她格外脆弱。
她弯唇,笑道:“好啊,我们回家。”
两人的背影在红月之下逐渐拉长,直到融进夜色。
摩托的轰鸣低沉而稳定,像是在为两人之间的沉默伴奏路灯的光一盏一盏倒退,被距离切成断续的光带。
伍思齐环着宜狞的腰,力道不大,她的额头偶尔会被风吹得发凉,只有心中那点温热提醒她,刚才发生过的事不是幻觉。
宜狞耳尖泛着微红,她把车开得平稳,像是怕惊扰什麽,又像是想让这段路长一点丶再长一点。
一路上没人说话,可呼吸和心跳在同一个节奏里。
伍思齐推开防盗门,屋子里亮堂堂的,小纸人站在玄关前为她们接走背包和钥匙。
她往里走,纸人装好的两碗绿豆甜汤端放在餐桌上,散发着香气,温暖的气息窝进心田。
她回头对宜狞说:“我想先洗澡,这个等洗好我再吃。”
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伍思齐擡头看钟,已经凌晨时分,宜狞坐在餐桌那双手捧着腮,眼波荡漾地望她。
“傻笑什麽?”伍思齐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发尾还带着潮湿的水意,顺着脖颈滑落几缕,贴在颈窝上,她拿起桌上的瓷勺。
宜狞笑意更加放肆,“笑,今天发生了很开心的事。”
伍思齐扬起眉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冷哼着笑了笑,“吃吧,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两人沉默对坐,静静吃甜汤,屋里只有瓷勺和碗碰撞的声音。
啪嗒,扫把落到了地上,发出响声引得两人望去。
那个正在打扫的纸人灵气用尽,变回薄纸片正慢慢往地上飘。
伍思齐咬了咬瓷勺,戏笑:“你的玄学牌扫地机器人没电了。”
宜狞尴尬笑笑,挠挠脸,双手捏出手印正要念术语,伍思齐问她:“你这些手势都是什麽意思,怎麽乱摆一通那张纸就会动。”
“这些是道家法印,小五你想学吗?我教你,这个是最简单的法术,来来。”宜狞站起来走到伍思齐那边。
伍思齐仰头看她,食指点在自己鼻尖上,“我?我能学吗?”
“当然可以,而且你想学也很简单,天命孤星的人学起道术简直是信手拈来,入门就是大家。”宜狞拉她走到客厅,站在那个失去灵力的纸片前。
“小五,我做一个法印,你跟着我做。”宜狞双臂架起,双腿小跨步开。
伍思齐侧头看她,跟着她的姿势摆出一样的动作,“然後呢?”
宜宁非常夸张地说:“哇塞,小五你的起势特别棒,站姿标准!就是这样,保持住气势,来~手跟着我结出临印向阳,再一翻向阴位结出兵印。”
没管她那个会把人哄成胚胎的幼师口吻,伍思齐全神贯注于她手势动作,跟着摆出相应的姿势。
这个术法确实简单,只需要连贯的摆出几个法印就能完成,虽然说简单,但对于完全没有接触过道术的初学者而言仍有不小难度,当年赖思源学了好几天。
伍思齐只跟着学了一遍,却像练习过无数遍那样,一印一诀仿佛刻印在脑海一样,她自然而然就流畅复刻出来。
她喊出那句“六甲同开,起!”纸人动起来瞬间,她愣了半秒,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宜狞跳起来抱住她,“我就知道小五你一学就会,太棒啦。”说完又拉着她转圈圈。
伍思齐震惊得没有言语,久久回不过神,她茫然地刷了牙,茫然地躺上床,就算今天宜狞不变成猫就钻到她怀里,她也没有心思去管。
她闭着眼,指尖还残留着法术成功时那种微微的热意,在皮肤下缓缓流淌,又像有什麽无形的线牵着她。
耳边是宜狞呼吸的轻缓声,远处街道偶尔传来低低的狗叫,划破夜的安静,随即又被黑暗吞没。
她的思绪像漂在水面的浮萍,被暗流带着,慢慢滑向一个未曾去过却似乎等待她很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