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不像是现代,墙壁地面皆由玉石金银雕砌,面前纱帐重叠轻盈,白色雾气无孔不入,还有清脆的玉铃清神净耳。
若不是转身,叶无言都要以为自己得道成仙了。
他的身後是热气萦漫的汤池,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似有所感,淡然回首。
叶无言僵硬地站在原地,心中咆哮:艹!这是鬼吧。
他此刻真的相信自己穿越了。
四下没有他人,这个男人仿佛生来自带唬人天赋,半张脸被飞溅的血液描缀,冷脸凶面。
墨色长发浸入池中,阴影斜洒,昏昏沉沉,眉眼压抑着无可言说的戾气。
男人慢慢起身,思索着什麽,池中水汽四散,开出一条“鬼道”。
细细看来,他身量颀长挺拔,肌骨匀称,不用说那一双隐着青色纹路,筋骨分明的手,掐死他只一念间的事。
男人披上罗衣,走到烛灯旁,面容瓷白,眼尾殷红,更像嗜血阴鸷的恶鬼。
叶无言挤出一抹笑,慌乱间招呼道:“Hi,洗澡呢?”
男人似乎怔了一瞬,层层叠叠红纱帐拂过眉心,急步走到他面前,眼尾似乎还有一丝气恼哀怨。
不过在叶无言看来,那气势汹汹,无一不在透露要杀人灭口。
吓得他谎话脱口而出:“我乃是九重天仙人,奉命前来助你,你是何人?此乃何处?”
薄薄雾气蒸得叶无言脑热,细嫩皮肤泛红,手背于身後,勾着发尾摩挲。
当真有趣极了,苏玄煜噙着残忍的笑,反问:“九重天?何人?你看我像不像大善人?”
他嘴角干涸的血迹还未洗净,通体尊荣华贵的模样,手上戴的玉扳指,通透无暇,碧玉无双,打眼一看,不懂行的外人都知道价值连城。
叶无言眼底闪过一丝惊恐,这人明明长得就是一张不老实的脸:
“你少诓我,知不知道自己脸上还有血!少说也是个高门贵子,还稀得骗我?”
苏玄煜伸手探去,肃穆冷声:“那我答了你的话,大煊皇宫,杀你之人,听懂了吗?”
大煊皇宫?穿越名言:好熟悉的名字。
皇宫?!!!你是哪朝皇帝?
叶无言诧异,手腕被这个男人攥得死紧,挣脱不开,纤弱手腕红了一圈。
他算是知道了,这不是仙境,自己也还是肉。体凡胎,面前还是凶面修罗。
苏玄煜死死盯着他,闪过一丝戏谑,声音微哑:“慌什麽?刚来就想走?”
叶无言苦笑连连,瞎猫碰到死耗子,穿越都能碰到狗皇帝。
这暴君!张口便是肆意杀生,天理不容!
他的声音都在强压颤抖:“陛下,这不妥。”
苏玄煜钳住他的下巴,看透他颤抖的外表下,这缕木然的灵魂,看似在意生死,实则机警地洞察周围一切。
“陛下,我有一计!”
苏玄煜放开他,忽觉叶无言这乱发碍眼,掠过他的手背,轻痒柔软,扰他个心烦意乱,一时间真的松了手。
“说。”
叶无言仔细看着他,斟酌说辞:“陛下是不是在想,一会儿唤人来一刀砍了我。”
“留我一条命,今後我来帮陛下杀人,何须您亲自动手。”
苏玄煜:“朕麾下衆人,你有什麽能耐让朕偏偏用你。”
叶无言透过苏玄煜的眼睛,探寻着什麽:“陛下,你刚才杀了人?”
苏玄煜寒潭一般的深邃眼眸,被烛火跳舞的亮影闪了闪。
叶无言观察他的表情,没有反应,继续问:“好。陛下,你说朝臣衆多,这其中可有你敢用的?”
他没放过皇帝脸上的一丝疑虑,这人脸上有血,说明刚杀了人,关键在于他杀了什麽人。
这地方看着像古时泡浴的温池,私密之地,如若是杀了刺客,宫外护卫应当更加警惕,不该如此寂静,这处空落落的,声音幽回,宫外人连里面多了个人都发现不了,只能是皇帝喜静。
如若皇帝嗜杀奴仆太监,贵如天子,骄纵教养,他不该受得了脸上沾了污血。
还有一种可能,暴君濒临盛怒,无人敢说,那他会把怒火宣泄在朝官身上,冲突往往代表不信任,亦或是早有杀他的准备。
叶无言定了定神,语气放缓:“陛下,看您反应,倒像是这朝野并无良人可用。”
苏玄煜看似嘲讽的剜他一眼,不言语。
无人可用,孤身一人,是个人都会孤独丶情欲渐无,乃至暴怒,甚至于虐杀来提兴独裁。
这样的朝代不会长久,杀一人,守国的城墙上就会悄无声息裂开道缝隙,杀的人越多,心底防线越容易被击溃。
今日能碎一角裂隙,小皇帝的表现似乎是……无所适从。
在叶无言眼中,小皇帝没有呼喊护卫逮住他,说明他并不痴傻,有自己的想法。小皇帝能杀人,说明还有喜有悲,他猜小皇帝早在心底忧患大煊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