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欠
城钰传召御医的消息在当天夜里不胫而走。
夜深之时,有闪电将向来冷清的宴德殿骤然照亮。
殿内,轮椅上的男子正于桌前独自对弈,忽有一白衣女子推门而入,干脆利落地朝他恭敬作揖。
城钧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听见那女子温声道:“王爷,乾德宫出事了。”
城钧擡起头来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方才探子来报——皇上忽然口鼻流血不止,眼下已是人事不省了。”
城钧闻言丝毫不觉意外,继续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王家动手了?”
如今太医院里有一半是王家的人,城钰夜里又请过御医,除此之外,城钧实在想不到第二个有机可乘之人。
“是令大人,”白衣女子给了一个令他意外的回答:“探子说,令大人从令府取来的助眠粉平日里有安神助眠之效,但这样东西与他如今所喝的那些药味道相克,混在一起就会使人心浮气躁丶头痛难忍。中计之人若在此时碰上龙涎香,不出一日必死无疑。”
城钰向来喜欢龙涎香,中毒身亡不过非早即晚。
“他倒是厉害,竟能用一盒粉和自己的病反败为胜。”城钧笑着感叹完後接着问:“王恪呢?”
王恪是当今皇後的亲哥哥,眼下城钰出事,此人定然是马不停蹄地赶去乾德宫了。
谁知一声闷雷响过後,城钧清晰地听见月璇道:“尚未看见此人进出乾德宫。”
“没看见?”城钧闻言皱眉:“城钰命都快没了,他还能去哪?”
月璇缓缓擡头,神色迟疑地看着他:“许是王家那边还未得消息?”
“不可能。”城钧毫不犹豫地否认道:“乐何是王恪的人,王家那边肯定早就知道城钰出事了。”
这会儿还不动身去乾德宫,总不会是被其他事情绊住了。
还有什麽事能比城钰死了更重要?
城钧思量至此眉头一跳,立马冲月璇道:“快去海清殿!”
月璇极为短暂地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後拎着手中的剑就往外跑。
外面此时风雨交加,月璇此时的速度已是快若流星。
皇帝必死无疑,王家那边必然得了信,这时还未派人去乾德宫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想在今夜顺势除掉令江寒!
这位先帝钦定的丞相对大翎而言确实很重要,可对王家来说无疑是颗绊脚石。
月璇赶到海清殿的门口时已无暇顾及地上侍卫的尸体,拔出手中长剑便径直冲往令江寒的寝殿。
殿内,一名中年男子正扼着令江寒的脖子,狠狠将人抵在墙上咬牙切齿地道:“小小年纪混得却比我还风光,仗着自己有点才华便处处压王家一头!若非你前有令家後有祈误尘,我早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令江寒的表情因呼吸不畅逐渐变得痛苦,挣扎着想去抓王恪的手,对方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知道祈误尘和你的爹娘是怎麽死的吗?”
令江寒用力掐住王恪的手,但王恪并不将这点痛感放在眼里,反而笑着一字一顿地道:“将军们再怎麽英明神武,遭了背叛断了粮草,无论如何都会有去无回的!”
王恪说完後继续加重手上的力度:“今夜我就送你上路,免了你对他们的相思之苦!”
不料他话音刚落,身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令江寒趁着王恪错愕的那一瞬擡脚踹上对方的膝盖,王恪吃痛松手後又想伸手将人抓回,却被一柄忽然出现的长剑直刺咽喉。
他迅速翻身躲避,不得已地与跪坐在地上猛咳的令江寒拉开了一段距离。
王恪果断抽出袖中的短刀直奔那边的令江寒,月璇见状立即擡剑上前将人护在身後。
因着令江寒如今双目失明且重病在身,王恪今夜是孤身前来。可他并未料到半路会杀出这麽个身手不凡的女人,仅用几番杀招就逼得他连连败退。
没过多久,王恪被月璇的剑刺中右肩,手上的短刀也随之“当啷”落地。
王恪不甘地瞪着月璇身後的令江寒看了半晌,随後果断捂着伤口拔腿就往外跑。
他不是这女人的对手,再打下去不用多久就要丧命。
可月璇哪会放他走,当即就要提剑追人。
谁知那王恪刚跑出殿门又满面惊惧地步步回退,最终被门槛绊住,狼狈地摔回殿内。
月璇擡头一看,看见了十几个腰间坠白羽丶手持绣春刀的年轻侍卫,为首的侍卫握刀直指王恪,吓得王恪爬都不敢爬起来,虫似的往後缩。
如今怎麽还有人能调动白羽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