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而她之前居然还因此沾沾自喜?
内疚丶羞愧丶自责丶慌张……周迩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被这麽多复杂的情绪占据。她忐忑地面向丁雨盈,心乱如麻。万一丁雨盈得知了这一切,还会喜欢她吗?
“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不管後果怎样,她还是说了,“我……我以前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讨厌你有那麽多爱你的人,讨厌你总是在各种领域压我一头,总之,你比我优越丶突出的地方,我都讨厌。”
“哇,听起来你真的很讨厌我。”意料之外的,丁雨盈突然打趣道。
“但那都是以前我不懂事!”周迩唯恐她误解,急忙解释,“你是所有人偏爱的对象,我就以为我忮忌的是你,後来我才知道,我忮忌的,是除了你我之外的所有人,因为……因为我想做你偏爱的对象,所以我那会儿才最讨厌丁雨眠。”
“雨眠?”丁雨盈很惊讶。
周迩深吸一口气:“因为她是你的亲妹妹,对你来说有特殊意义,而我只是邻居家的妹妹,和其他人没什麽两样。
“然後我们分开了,我一边对你很不甘心,一边听我妈唠叨你有多麽优秀,不知道这属不属于‘得不到就毁掉’的范畴,总之我以为我是讨厌你的。”
她停顿了一秒,然後又自嘲道:“很愚钝吧?截止前几个月我这人还是很愚钝。
“陆浩然我从刚接触他起就讨厌他,後面知道他对你的心思,我就更讨厌了,但偏偏我就是不理解自己为什麽反对他追求你。
“你们同学聚会那一天,他约你出包间却连个人影都没露出来,不是他放你鸽子,是我赶跑了他。我猜到他可能会表白或是什麽,所以……所以我就假装……假装吻你,营造出一种我们在一起了的错觉。”
丁雨盈惊呼出声。
“扬湖公园那天,你问我为什麽一提到他就那麽亢奋,是不是因为他喜欢你,我没有回答,”後半句话,周迩说得磕磕巴巴,“因为丶因为你都能隐隐约约察觉到我的心思,我自己却不清楚丶摸不透。”
“我就是……就是很愚钝的一个人,某些事明明非常显而易见了,我却还是要用几个月的时间才能肯定,就比方说,”随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蹦出口,周迩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快要蹦出胸腔了,“我喜欢你这件事。”
说完,周迩紧紧盯着丁雨盈,此刻她已经不祈求能得到一份圆满的回应,反倒像个犯错的小孩,一心只渴望对方的原谅。
好在,对方给予她的,还多了一丝宠溺又无可奈何的纵容:“哎呀,周迩你呀。”
许是缺乏底气,再加上胡乱揣测的成分,周迩仍以为她是在闪烁其词,虚虚地说:“对不起……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我愿意和周迩在一起,”丁雨盈几乎是瞬间接上了她的话,“另外,每个人都有自己愚钝的地方,我能理解小时候的你,也能喜欢现在的你,所以不要再自责啦。”
最後,她又补充道:“不过有关我的事情,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憋在心里。毕竟只有和我说清楚了,我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让我们周迩认为我没有在偏爱她了。”
周迩蹭了蹭鼻尖,不争气地笑了。
“那麽现在周迩知道我有多爱她了吗?”丁雨盈抽出手,向她张开双臂,“如果知道的话,那就请抱抱我吧?”
倘若小时候的周迩能预知,某一天她将独享丁雨盈的拥抱,或许她能不再费劲去恨别人,而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爱丁雨盈这件事上,周迩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些,想。
她将脑袋在丁雨盈肩膀上静静埋了一会儿,安心地说:“我会考上馀美的,我有把握。”
“你有把握当然是好事,但是千万别有太大压力。”
“可是——”
“不是我在哪里,你就得去考哪里,”丁雨盈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是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随後,她慢慢抽出身,说:“我手头有存款,到来年秋季学期开学前,应该还能攒下些工资,足够支付我们的衣食住行了。如果你在馀州念书,我就也去学校报到。”
“报到时间——”
丁雨盈浅笑:“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我前一年已经在那儿报过道了,录入了学籍信息,所以到时候直接去读就行。”
“如果你不在馀州念书,那我就在这所城市找份工作,大城市机会那麽多,我就不信找不到我喜欢的,”她继续说,“总之,我不想留在桐阳啦,我也想去听听演唱会什麽的。当然,最重要的是跟你丶跟夸克在一起。”
“原来我在你心里和夸克是同一级别的吗?”短暂停留後,她们再次迈开步子,相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诶,不然呢?”
“那怎麽能一样,就算你把夸克当家人,但我们之间是丶是……”周迩卡壳了。
“恋人?”
周迩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居然吃夸克的醋,真过分,亏它当初还替你告白,一个劲地喊着喜欢我。”
周迩脸上的红晕更加浓厚:“这明明是你先教它的!”
“说吧,”丁雨盈却没有理会她的话,“重复了多少遍才教会它的?”
周迩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模样,心里突然窜出了一个“报复”的想法。她悄悄凑近丁雨盈的耳朵,差点要亲上她的耳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520遍?”
丁雨盈一下子涨红了脸,故意板起脸装出恼怒的样子,手腕一扭便要撒手,可周迩偏不让她如愿,反而还笑得更加张狂:“话说刚刚在家长面前,你一直不肯让我干这干那的,是不是害羞了?”
“周迩!”丁雨盈擡高音量,“你还说呢,上次递给我那张画,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放在茶几上都被雨眠看见了!”
“她也觉得我画得很漂亮吧?”
“才怪,”丁雨盈做了个鬼脸,“那都是我长得漂亮。”
“是是是,那下次我多画几幅。诶,要不雕塑吧?那方面我也在行……”
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你一句我一句地笑着,共同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在那里,还有一只鹦鹉在盼着她们回来。
居无定所的鸟找到了栖地,久困樊笼的鸟拥有了自由。
落单的鸟,从此都有了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