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买一块吧,买一块。”
只说买一块的都是好的,有的张口就说:“娘,我要他那麽长的!”
指的是立阳立源手中那根。立阳立源是自家的孩子,当然要吃多长剪多长,要是人人都买他们那麽长的,那苏春声和柳云脸上可要笑开花了。
“你都不知道这东西多贵!”有的娘不愿买,训斥自己孩子。
豆腐一块才三文,还是那麽大一块,跟这三文钱的小食相比,当然觉得那便宜,这贵到离谱。
那小孩原是都被他娘拉走了,看到立阳吃得口水滴滴答,满手满脸都是,嘴里也不自觉分泌了唾沫,想吃的念头愈发强烈,使出了牛劲儿,又把他娘给拉回来了:“娘,我就要吃这个!我等会儿不吃包子了,你给我买这个!”
大集上有个特别出名的刘对眼儿包子铺,做出来的包子又大又便宜,味道还好,好多人就是专程来尝他家包子的。
他家素包子便宜,肉的怎麽着也得三四文一个。
这孩子估摸着是最近几天表现好讨得了娘的欢心,让他娘应下这天带他来集上吃包子。可刚从那入口进来,就被立阳这馋猫的吃相拌住了脚,现在说什麽也不肯走了。
实在拗不过这个小孩,那个蓝衣妇人也就掏了钱。
他们要了三文的,但要的是没馅的,因为没馅的买得多。
麦芽糖长长的一条,盘卧在铺了干竹叶的团箕上,一端馅料包到底,另一端少包一截,做没馅的。
苏春声特意把没馅的一端扯得又长又圆,一剪子剪下。然後这个小孩就得了个跟立阳差不多样式儿的麦芽糖,舔着丶咬着丶扯着,欢欢喜喜地离开。
“什麽叫活招牌,这就是。”连连有铜板进账的苏春声与哥夫相视一眼,然後对着立阳毫不知情的後脑勺竖大拇指。
他这头来买的人源源不断,柳云那头也是,生意好得都要许玉燕腾出手来帮忙了。
柳云顾着拉和剪,因满手都是熟糯米粉的白,实在不好再碰别的东西。买得多需要用竹叶包的,许玉燕就帮忙包一下。
收钱的活交给了满秋满夏,他们一个收丶一个放,钱袋子背在满夏身上,满秋负责接钱,接过之後告诉妹妹几个铜板,再由两双眼盯着,一个一个地进钱袋里,一起数一遍。
苏家编的箩筐多,他们身後都是用箩筐垒的高墙,人挨着它们坐,就不怕有人从後头上来偷钱。
前面呢,又有几个垫着麦芽糖的高箩筐,隔着他们和人,也让这两个小孩觉得分外有安全感。
数数与算数,柳云早就教过两个孩子了,对他们很放心。她只擡头听这个要什麽馅的,要多少钱的,给他剪。那个要什麽馅的,要多少钱的,给那个剪。
东西多有东西多的好处。人一引来,站在摊子前看的人多,就会让人觉得这一定是一家非常好吃的小食铺,一定要来看看。这一看,就又给了她们做生意的机会。
小孩过路,也是要往小孩多的地方瞅,瞧他们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小孩就占一半,可不得拉着家里人过来瞅一瞅。
一瞅还得了,盯着立源手里那个流口水呢。
忙了一通,临近各家做午食的点,人撤去了一些,柳云才能歇一歇,打开装水的竹筒,猛喝上几口。
“做买卖不容易吧?”许玉燕看柳云满头是汗,递了张帕子过去。
柳云边擦汗边说:“是不容易,但这钱一分分地挣到手里来的感觉真好。”
往常她接丈夫手中递来的钱都没这个感觉,那也是辛苦钱,但不是劳动得来的,哪有现在这种激动又喜悦的感觉。
满秋满夏也在旁边道:“娘,我们喜欢收钱!喜欢跟你一起来卖东西!”
钱都收来不及,哪有心思看这人的面相是善还是恶,哪顾得着想这个人性子如何,会不会突然暴起,伤害到自己。这个体验对两个孩子来说无疑是好的。
“娘看看这钱有多少了?诶呦,这麽鼓啊!”
悄摸地,几个脑袋都埋下去,掂了掂系在满夏身上的钱袋子,又打开看了看里头的铜板,真不少呢。凡是看过的,眼睛都会弯成月牙。
四颗脑袋凑在那里看,最尽职的莫属仍坐在板凳上吃麦芽糖的立源。碰到小孩经过,他就要看看他,把手里被他舔得不成样子的糖往前送,真诚又热情地问那人:“你要不要吃?”
那小孩眼睛发直,馋得都要流口水了,但他娘不给他买,他就躺到地上撒泼打起滚来。
这一小块儿地方乱起来之後,立源收回往前递的麦芽糖,送进自己嘴里,继续用牙扯着,拔出银丝以後再吃。
他很懂得挑选客户,被他选中的,都是会躺到地上撒泼打滚的,这样的孩子谁都拿他们没办法,不买不行。
正午也是人多的点,吃饭早的人家,吃完饭後又来逛了,人会骤然变多,所以这些做生意的摊贩没工夫吃午食。
赶在人多起来之前,把带来南瓜饼分一分,先垫垫肚子,等到申时左右,人散得差不多了,他们把摊子收一收,两边合到一起去,再寻一摊子,好好地吃一顿。
坐那吃了一早上和一中午,牙已经没力了,立源看着自己黏糊糊的手,去找娘,跟娘说:“我不吃了娘,我吃不动了。”
许玉燕弄了湿布给他擦手擦脸,还把穿在外头的罩衣给他脱了。
这些都弄好之後,立源身上清爽了,对娘说:“我想去哥哥和春声叔那边看看!”
向来黏在一起的哥俩儿,今天可是分开了大半天,柳云摊子上的麦芽糖能卖得这麽好,立源功不可没。
柳云替许玉燕分忧道:“你带他过去吧,摊子我替你看着。”
苏家父子三人做的竹制品结实耐用,早上也卖出去好些,每一样的价钱柳云都知道,有客人来了,她帮着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