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幼安说着顿了顿,加了一句,“杂耍班子都不敢出来卖艺了”。
白前本来心思沉重,听了这一句,忍不住笑出声来。
“霍二爷不必担心,等我出宫之日,事情定然就落定了。
到时候杂耍班子也敢出来了,正好我也能出宫陪霍二爷去看”。
霍幼安脸颊微红,有心想说句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别别扭扭地扭头去看远处的萧序和唐知味。
白前又问,“锦衣卫有没有查出来,许状元为何要给皇上下毒?”
霍幼安扭过头迅瞥了她一眼,又立即扭过头,“没有,这是整个案子中最叫人摸不着头脑的地方。
按理说,许远程一路顺风顺水,二十出头便高中状元。
得皇上青眼,又提拔了做太孙的侍讲学士,绝不可能会有朝皇上下手的理由。
就算牵强地理解为他因着身世憎恨许尚书,憎恨整个许氏,要报复,也没必要做出这样的事来。
待案子了后,其他人且不论,许氏定然诛灭三族。
至于许远程母子,就算他们已经死了,定然也要开棺戮尸,挫骨扬灰。
他要报仇有很多法子,实在没必要这么做”。
是啊,就像霍幼安一再说的,他实在没必要做出那样的事,没必要——
“……白神医,有什么愿望……”
“……杀谁,皇上?”
就算再不想承认,白前也不得不承认,许远程会做出下毒弑君的事来,多半是为了她——
“换句话说,如果许远程真的深恨皇上,恨到胆大包天给皇上下毒,那也不该下相思醉和仙客来。
直接下剧毒毒药,毒死了皇上不好吗?何必绕那么大的圈子?”
白前微哽,是了,他没有想着要杀了孝仁宗。
他只是给他下相思醉,下仙客来,让他痛苦,让他有了弱点,让他不得不求助于她。
也让她有了接近他的机会,然后,杀了他!
“……说起杀人,我倒是颇有心得,改日可以教教白神医……”
他没有教她,只是送给了她一把登天梯,又递给了她一把刀,让她能接近那位上天之子,再亲手杀了他!
白前眨了眨眼,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
单方面地靠近她,单方面地给予她厚赠,又单方面地决定离开,不需要她回应,也不理会她的反应。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从相识到他离去,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们见面的次数也不过十次。
他却用那样的厚赠、那样惨烈的离去,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刚得知许远程的死讯时,她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总觉得他那样的聪明人绝不至于就那么玩笑般死于一场大火,还是为救他的母亲而死。
许远程厌恶、憎恨他的母亲,她比谁都清楚。
可现在,她却不得不信了。
他那样的人不会玩笑般死于一场大火,却绝对会死于自己的执念。
曾经,他的执念是杀死所有出生不光彩,却仗着不光彩的身世为非作歹的人。
然后,他被唐知味抓住了尾巴。
不是她拖住了他的脚步,他已经被唐知味抓住证据,身败名裂而死。
现在,他的执念变成了赠她以杀人利刃。
所以,他犯下谋逆大罪,干净利落地带着自己的母亲自绝于火中,让他们的罪孽在火中焚烧成灰,浴火重生。
“……白神医,你信有来世吗……”
“……我也信……”
希望他在消弭执念后,心情愉快地踏上黄泉路,进入轮回道。
来世做个不会一不高兴就要杀人,一个高兴就要帮人杀人的人,平凡又干净地走完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