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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第2页)

过了许久,久到篝火都添了两次柴,陆澄才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声音干涩地打破了沉默。

他没有看林尧,目光死死盯着跳跃的火焰,仿佛要将那火焰看穿。

“现在的你……”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真实的?还是……之前的你……是真实的?”

林尧正用精神丝线操控着一根枯枝,精准地拨弄着火堆,让火焰燃烧得更均匀。

听到陆澄的问题,他动作微微一顿,湛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讶异。他似乎没料到陆澄会问出这样一个触及本质的问题。

但很快,那丝讶异就被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取代。他放下枯枝,擡起眼眸,平静地看向火光映照下陆澄紧绷的侧脸。

“哪个我都是真实的。”林尧的声音清晰而笃定,没有任何犹豫。

陆澄猛地转头看向他,眼中充满了困惑和不信。

林尧似乎理解他的困惑,淡淡地补充道:“扮演一个角色,呈现剧本要求的反应,那也是我在那一刻选择呈现的状态。导演,编剧,演员……都是我。那自然是我的一部分。”

对他而言,僞装不是割裂,只是策略性的自我表达。那个“脆弱”的“林尧”,是他基于生存需求精心设计和演绎的作品,其内核的操控与理性,与此刻的林尧一脉相承。

陆澄的眉头紧紧皱起,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满意,或者说,难以接受。他带着一种混合着抱怨和自嘲的无力感,低声嘟囔:“可是……你这麽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这句话像是对林尧强大实力的无力吐槽,更像是对自己曾经保护者身份的彻底否定。

林尧微微歪头,银发滑落肩头,火光在他湛蓝的眸子里跳跃。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探讨规则的口吻:“保护又不分强弱。我查过,你们这个世界的法律上,没有哪条规定写着“强者必须保护弱者”,或者“弱者必须被强者保护”。”

他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精准地戳中了陆澄心中那份微妙的尊严感。

“可是……”陆澄下意识地想反驳,却一时语塞。

林尧却没有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陆澄潜意识里的愤怒根源:“可是你不甘心。你觉得,你这个“弱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保护了我这个“强者”,这让你感觉自己被欺骗了,被愚弄了,甚至……”

林尧顿了顿,蓝眸直视着陆澄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挑衅到了你身为“强者”的尊严。这令你很不爽,对吗?”

陆澄的呼吸猛地一窒!如同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阳光下。林尧的话精准无比地击中了他内心最隐秘,最不愿承认的角落。是啊,除了被欺骗感情的愤怒,更深层的是那种被“弱者”愚弄,被颠覆了力量阶层的巨大羞辱感。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只能狼狈地移开视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

看着陆澄这副被彻底戳穿,无言以对的模样,林尧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意味的弧度。

他移开目光,看向跳跃的火焰,声音低沉了一些:“但是,陆澄,没有人会永远是强者。即便是我……”

他微微停顿,似乎想起了什麽,湛蓝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不也还是差点死掉,沦落到需要靠在你的记忆里植入锚点才能维生的境地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对那段狼狈过往的承认。虽然语气依旧平静,但那份自嘲的苦涩,却如同投入火堆的冰块,瞬间让陆澄的心揪紧了。

陆澄猛地看向林尧,火光映照下,林尧的侧脸线条依旧完美,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冽,但陆澄却仿佛第一次在那份强大的表象下,窥见了一丝……属于“人”的脆弱和无奈。

是啊,一个人想活着有什麽问题呢?在那种濒死的绝境下,换作是他陆澄……他会怎麽做?

恐怕……不会是第二个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生存,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陆澄心中那团因尊严受挫而燃烧的怒火,只剩下一种复杂的,带着苦涩的理解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嗯……”

陆澄低低地应了一声。这声“嗯”很轻,却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地。

它是对林尧话语的承认,更是对自己内心那份坚持,对被欺骗,被愚弄,尊严被挑衅的愤怒……的某种妥协和放下。

虽然不甘的馀烬仍在,但火焰已经熄灭。

他再次看向林尧时,眼神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怨恨或是被愚弄的屈辱,而是多了一丝探究,一丝复杂难辨的……理解?

甚至是一点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重新燃起的,对眼前这个强大而复杂的个体的……悸动?

这变化很细微,甚至陆澄自己都未必完全明晰。

但林尧感受到了。

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了。

他并没有使用任何精神异能去探查陆澄的思想。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篝火的光芒在他湛蓝色的眼眸中跳跃。

然而,陆澄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烈而混乱的情绪波动……愤怒的馀烬,不甘的妥协,苦涩的理解,以及那丝微弱的,重新燃起的悸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清晰地漾开涟漪,被他那早已深入骨髓,对情绪细微变化的敏锐感知力,精准地捕捉到了。

林尧的唇角,在跳跃的火光阴影下,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夜还很长,腐骨林海的深处,秘密在等待。

而身边这个人的心路,似乎也正在走向一个……有趣的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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