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老师一脸无奈地递过平板电脑:“会长,您看这……”
屏幕上,谢逐风的试卷被放大了。最後那道分值最高的开放论述题旁边,他用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大爱心,下面还有一行字:“送给最敬爱的会长~”
傅云谏眉头刚皱起来,准备让人去把他拎出来,眼神却猛地定在了那个爱心旁边。
那里,用更小的字,写着一行简洁的公式和推导。
正是他最近一直在研究的那个算法难题,一个他还没想通的关节,似乎被一种非常巧妙的方式点破了。
“收了他的卷子。”傅云谏声音低沉,“带他来我办公室。”
——
谢逐风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推开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门。
傅云谏已经调出了他能找到的丶关于谢逐风的所有资料,投影在光屏上。
“解释。”傅云谏把打印出来的试卷往桌上一放,指尖点在那行小字上,“这个,从哪里看来的?”
谢逐风笑容不变:“《量子计算季刊》最新一期,第三篇文章,作者傅云谏,第17页右下角那个注释拓展一下就是。”他走上前,手指点在旁边,“不过我觉得会长您原来的思路有点绕,我这样改一下,效率起码能提百分之十二。”
傅云谏呼吸微顿。这个改进方向……确实可行,而且非常精妙。这不是随便看看就能弄出来的。
“你提前黑了题库?”傅云谏眯起眼。
谢逐风嘿嘿一笑,从他那看起来不怎麽鼓囊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丶封面画了个奇怪涂鸦的笔记本,献宝似的递过来。
傅云谏翻开一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贴满了便签,画满了各种思路导图和演算草稿。仔细看,内容确实是他近半年发表的所有论文的核心思路和算法,旁边还有不少批注和疑问,看起来……下了不少功夫。
“我可是会长的忠实粉丝!”谢逐风挺起胸膛,一脸骄傲,“每天睡前必拜读您的大作!”
傅云谏沉默地看着他。这场景,似曾相识。上个学期,化学社那个号称是他“迷弟”的学弟,也是用类似的方法接近他,最後差点把他一个实验项目的核心数据给“借鉴”走了。
“重考。”傅云谏按下内部通讯键,语气不容置疑,“安排B考场,我亲自监考。”
——
去B考场的路上,需要乘一段教职工电梯。
电梯下行到一半,谢逐风突然伸手,啪地按下了那个鲜红色的紧急停止按钮。
电梯猛地一顿,灯光闪烁了几下,稳定下来,狭小的空间里一片安静。
傅云谏被气得有些无奈:“你想干什麽啊!”
“会长,”谢逐风转过身,背靠着电梯壁,灰蓝色的眼睛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颜色更深了,“您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就是来找茬的坏学生?”
傅云谏的手指,无声地移向了旁边的警报铃。
“我去年圣诞节,在巴黎见过你。”谢逐风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在塞纳河边的莎士比亚书店,二楼那个靠窗的角落。你一个人,在那里坐了一下午,在看那本旧版的《杀死一只知更鸟》。”
傅云谏指尖的动作停住了。
“你用的书签,是薰衣草干的,味道很淡,但我闻到了。”谢逐风继续说,“而且,我发现你有个小习惯——翻页的时候,喜欢先用指尖轻轻沾一下嘴唇。”
傅云谏擡眼,对上他的视线。
“那时候你大概看得太入神,被纸边划了一下手指,还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谢逐风说着,忽然往前迈了一小步,距离瞬间拉近,“会长,您现在还觉得,这些……也都是我费尽心机调查来的吗?”
就在这时,“嘀”的一声,电梯恢复了运行,灯光明亮起来,照得谢逐风脸上的笑容清晰无比。
“B2层,到了。”机械女声平稳地播报。
谢逐风已经退回了安全距离,仿佛刚才那个逼近和略带压迫感的问话从未发生。他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会长,我们现在是去考场吗?”
傅云谏的目光,落在他衬衫领口下,那颗刻着微小“S”字母的纽扣上——圣罗兰的校徽缩写。确实是本校的定制纽扣。他心下稍松,但疑惑更重。
“改期。”傅云谏伸手,按下了通往顶层的按钮,“我现在,需要去确认一些事情。我现在感觉应该送你去警局。”
电梯门在顶层打开,傅云谏正要迈步出去,谢逐风飞快地往他外套口袋里塞了个什麽东西。
“我错了会长,别这麽无情啊!对了我宿舍的钥匙,”谢逐风冲他眨眨眼,“7号楼303!会长随时欢迎来查岗……哦不,是检查我的学习笔记!”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张笑得过于明媚的脸。
傅云谏站在空旷的顶层走廊,从口袋里摸出那把还带着点体温的钥匙。钥匙圈上,缠着一张小纸条,展开,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PS:我说转学是为了你,是真的!」
傅云谏看着那把钥匙和纸条,半晌没动。
夕阳的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脚边拉出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