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谏面无表情地合上文件,起身离开。但走到门口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黑板——那个解法确实精妙,而且隐约带着他去年某篇论文的影子。
走廊上,几个女生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天啊,他刚才看会长的眼神……还有刚才解题时,他好装啊……这麽装为了谁我不说。”
“嘘,小声点。。。。。。”
傅云谏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撞见谢逐风靠在墙边等他,手里还拿着那罐可乐。
“会长,”他晃了晃可乐罐,“要不要喝一口?”
傅云谏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谢逐风轻笑一声,仰头喝了一口可乐,喉结上下滚动:“真无情啊。。。。。。”
——
晚上八点,傅云谏照例来到图书馆三楼的专属座位。这个靠窗的角落正对着一棵百年樱花树,是他三年来雷打不动的自习地点。窗台上放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是他去年从温室带回来的,现在已经长出了新的叶片。
但今天,他的座位上放着一杯咖啡。
拿铁,不加糖,加两滴香草精——正是他平时习惯的口味。杯垫下压着一张纸条,字迹张扬:“会长,你的论文我都读过。PS:这个位置视野最好。”
傅云谏的手指悬在杯子上方,迟迟没有落下。知道他喝咖啡习惯的人全校不超过三个——林薇丶食堂的张阿姨,还有。。。。。。
“好巧。”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谢逐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手里拿着一本《非线性系统理论》。他今天戴了副细框眼镜,镜片後的灰蓝色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黑色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不巧。”傅云谏冷淡地说,“这是蓄意。”
谢逐风笑了,眼角微微弯起:“会长果然聪明。”他自然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书本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我在瑞士时就关注你的论文了,尤其是那篇关于混沌模型的。。。。。。”
“校规第二十五条,”傅云谏打断他,“禁止在图书馆交谈影响他人。”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谢逐风环顾四周,嘴角带着玩味的笑,“而且我查过了,这条校规是你去年修订的,原版只禁止大声喧哗。”
傅云谏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很少有人会去研究校规的修订历史,这个转学生显然做足了功课。
“你到底想干什麽?”他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谢逐风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随意擦了擦镜片。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莫名年轻了几分,像个普通的大学生,而不是那个张扬肆意的天才。
“我想证明,”他重新戴上眼镜,语气突然认真起来,“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
窗外,一阵风吹过,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几片顺着敞开的窗户飘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一片花瓣恰好停在傅云谏的手边,粉白的颜色在深色桌面的衬托下格外醒目。
傅云谏沉默了很久,久到谢逐风以为他不会回答。最後,他只说了一句:“咖啡凉了。”
谢逐风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杯壁:“还是温的。”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就像会长一样,表面冷冰冰的,其实。。。。。。”
傅云谏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的耳尖微微发红,但表情依然冷峻:“自重。”
谢逐风仰头看着他,笑容不减:“会长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傅云谏推开房门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没有署名,但那个张扬的字迹他一眼就认得出。
信封里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边缘已经有些卷曲。
照片上是十年前的圣数学竞赛颁奖现场,一群孩子站在领奖台上,背景是熟悉的学校大礼堂。傅云谏很快找到了年幼的自己——站在最边上,穿着整齐的小西装,一脸严肃地捧着奖杯。
而照片中央,一个黑发小男孩正对着镜头做鬼脸,灰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嘴角还沾着一点冰淇淋的痕迹。
即使隔着十年的时光,傅云谏也能一眼认出那是谢逐风。
他完全不记得这场比赛,更不记得见过谢逐风。但照片背面的一行小字证实了这一点,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清晰可辨:
“你当时告诉我,正确的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思考的过程。这句话我记了十年。”
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映入眼帘:
“现在相信我不是一时兴起了吗?晚安,会长。”
傅云谏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校园。夜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照片上摩挲,第一次感到某种坚固的东西正在松动。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为整个圣罗兰学院披上一层银纱。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或许谢逐风也正望着同一轮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