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个子高挑的男生,他身着青灰色的连帽衫,步履随性利落,慵懒却不拖沓。
我的目光跟随着他移动起来,一直到他停在轮椅女人的身旁,把手中的伞递出去。
那是女人的……儿子吗?
我回头,希望对面能确认我的想法。
果然,女人对我比划:那是她的儿子。
那位残疾女士表示,轮椅上的女人有两个儿子,今日来接她的是大儿子。
她说,这两个孩子不全是女人生的,其中一个为抱养,即大儿子。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女人过分偏爱这位大儿子,很少能见她讨论亲生儿子。距推测,女人是在小儿子出生後才残疾的,因此很难不怀疑,她是否把痛苦推给了小儿子。
这听起来很扯,但没有理由的我却无法反驳,我与轮椅上的女人不过见过一面,她的情况到底如何,我除去听说便再无所知。
虽然没有见过或听过小儿子怎样,那位女士告诉我,女人的大儿子确实值得偏爱。
那是个优秀的男生,毕业于名校,如今在准备考研。他懂礼貌,但不爱笑,心思也异常细腻。听他的母亲说,她想不到的事情她的儿子都会为她考虑得到,明明还没入社会的年纪,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老成,像是早已有准备似的。
有一个省心的孩子,搁谁谁不喜欢呢?
那位女士在对我简略表达後,就把注意力集中在迟到的姑娘身上。
两人的交谈我自觉无趣,于是扭头,转向人流稀疏的街道。
忽然,一声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闷雷轰然炸开在浓密的云层之上,紧接着是一场雨。
纷乱的脚步声齐齐涌入敞开的店门,超市无疑是个适合避雨的好地方。原本稍显安静的空间顿时出现许多刺耳的噪音,很吵。
喜静的我藏着幽怨的眼神望向门口,却在看见某张脸时滞住了脖子,睁大了双眼。
滕峥的出现让我的心脏猛然一缩。
我本能地恐惧与厌恶滕峥。我知道这是由于上次小橘的逝世而産生的结果,那次的阴影使我对滕峥有意见,致使我会逃避他。
收银台与门口距离极近,而我的岗位距离滕峥更近。我低下头,尽可能将自己隐藏得完美,却还是没能逃过那双巡视的眼睛。
滕峥先是揣着狐疑靠近,在确定是我本人之後,这才露出惊讶的声音:“是你?”
耳朵像是被周围的气息糊住了,叹息在喉咙里哽住,既提不上来也咽不下去。我几乎是认命地眨眨眼,然後面无表情地擡头。
在对视上的刹那间,滕峥笑了。我不明白他这灿烂的笑容中隐含的意思,刚要深入探究,他就忽然拧眉,再开口就是质问我。
“上次邀你去公园,你怎麽没去?”他对我放鸽子的行为很不满,“害我白等。”
他表现得人畜无害,可落在我眼里就是这人极具心机,为此我更是没给他好脸色。
我态度敷衍:抱歉,我生病了很多天。
滕峥不明所以地盯着我许久,我甚至还听见他小声说有必要粗略地了解一下手语。
好在他的猜谜能力不错:“生病了?”
我佯装浑身无力,心虚地瞥了他一眼。
在我沉默之际,他四处观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最终说了一句可怜话:“你这是生病去偷药被抓了,然後打工挣钱来抵债?”
“……”我瘪着嘴,没好气地瞪向他。
我爱搭不理的态度再明显不过,瞎子也能通过我的无言猜测到冷漠。
好吧,虽然我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但滕峥看得出来。
他隔着收银台凑近我,右胳膊搭在机子上面,嘴角扯了扯,漆黑的眼眸中看似颇有不悦的成分,但语气却是微挑起来的:“你好像很不待见我?我没做什麽冒犯到你的事情吧?而且我觉得我们上次还算聊得来。”
这确实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因为被人恶意追击,内心的恐惧让我将上次的初遇当场美化,致使脑子没有及时转过来,没能及时发现滕峥的阴谋,好在上一次就与他彻底划清界限。要不是李应安的出现,让我看见死去的橘猫的尸体,我说不定也早就失踪了。
越想越觉得来气,而我又不能当场化身一只猫去挠他,只能冷脸收拾着收银台面。
滕峥好像对我这副态度很感兴趣,我越是唱反调他越是追着我,就在他要开口继续询问什麽时,幸亏有结账的人帮我解了围。
我向那边扫去,庆幸现在的人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