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序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默默地自己平复,却又不愿让她离开。
一开始说事儿,夙音甚至都能无视屁股底下那玩意儿了,稍微挪一下不让它戳着自己,就随它去了。
“那个老头是邪道别的宗门来的,脾气很古怪,功法很诡异,名声也很臭,被原本的宗门抛弃了,然後找上的逍遥宗,虽然人评价不太行吧,但我爹觉得不能埋没人才,于是收下了他。”
一开始夙音对那老头还有偏见,倒不是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单纯因为每次见这老头他都摆着一副臭脸,活像谁欠了他几万钱似的,她就讨厌这些天天一副像要在别人头上拉屎的表情的人。
後来阴差阳错,见识到了那老头的功法,夙音瞬间拜倒。
无他,太强了!
臭脸就臭脸吧,强就完事儿了。
她软磨硬泡,每天去问十几遍,如此坚持了半年之後,那老头终于松口了,收她当了徒弟。
铺垫了那麽多,夙音开始说重点,“後来,我从老头嘴里撬出了些事情,关于他过往的那些事。”
谢凌序懂她的意思,“和季清清经历的事类似?”
“对对对!”
夙音几乎要给他鼓掌,真会捧场!
“那老头以前收过一个弟子,据说天赋很高,老头很看中他,把他当接班人一样的培养,那人也确实没有辜负老头的期望,把他那一身本领都学到了家。”
“老头觉得自己捡到了宝,殊不知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那个人学到了东西後开始暴露本性,仗着功法烧杀抢掠丶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上至八十老妪,下至襁褓幼童,没有丝毫的人性。
然而,因为他用的功法过于特殊,外界皆以为那些事是他的师父,也就是老头犯下的,于是对老头口诛笔伐,还有一次次上门复仇的。
老头解释过,後来又亲手想捉住那个孽徒,不曾想那人却放言是受老头指使干的那些事,後来又遁入魔道,不知所踪,留老头一人经受世人的辱骂和讨伐。
“其实一开始我也觉得是那个老头干的那些臭名昭着的事,毕竟他看起来就很阴翳没有人性,但是我爹说他应该不是外界传闻那种人,说他从成名开始就没搞过无辜,不可能一夜之间变成那种让一整个村落互相残杀以此为乐的人……”
後面夙音说了什麽,谢凌序已经听不见了,那个似曾相识的故事让他的一身血尽数冷了下来,他垂眸凝视着夙音,眼里带着极深的情绪。
夙音自顾自说着,没有注意,在结束时补充了一句:“哦对了,那个功法的名字,叫摄魂蛊。”
摄魂蛊三个字像一记重拳,狠狠砸进了谢凌序的心脏里。
他一反常态,第一次主动提起了修仙界:“你说的,以整个村落互相残杀为乐,是什麽意思?”
夙音耳朵动了动,觉得他现在的状态有点怪。
“就是那个老头的徒弟,他不知道怎麽想的,忽然对一整个凡人的村落下了摄魂蛊,看他们父子相残丶母女互砍,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刚出生,不太清楚具体什麽情况,据说那一夜,连月光都是红的,这件事也让老头背负了二十多年的骂名。”
谢凌序低声喃喃,“是啊,连月光都是红的……”
他又问:“始作俑者在魔道?”
夙音顿了下才回:“嗯,我後来打听过,那玩意儿在魔道混的很开,据说已经混到了小头目的位置。”
“好。”谢凌序不说话了。
夙音心底再一次泛起淡淡的违和感,似乎是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
她不知怀着什麽心情开口:“你怎麽突然问这个?”
谢凌序掀起眼皮,深色的瞳孔像一片海,一望无际,深不见底。
他说:“没什麽,只是觉得,那种人,应该付出代价。”
原来是好人的忿忿不平,夙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放松了下来。
一放松,话便多了,“哪儿那麽容易付出代价,老头那麽强,也做不到单枪匹马闯魔道去清理门户,至于别人。”
夙音嘲讽地笑了下,“看看那个所谓的正道之光,倒是很会针对我,也没见他去魔道为民除害,还不就是柿子挑软的捏。”
谢凌序沉默了,一直挺拔的腰第一次塌了下来,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只能默默地在心里说,对不起。
原来他一直恨错了人,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无辜的,原来他曾经的那些行为如此可笑。
……原来,他能胆小到这种地步。事到如今,依旧不敢坦白身份,害怕看见她难过和厌恶的眼神,害怕她远离自己,害怕失去她。
此时此刻,谢凌序并没有一丝得知真相的舒朗,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他紧紧抱住了夙音,像抓住海面唯一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