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本就是奉命送客,如今见大皇子有别的打算,自然也不会阻拦,他只是打量了一番李谨言身後跟着的二人,一个是从宫中带出来的婢女小芸,一个是李谨言前几年收的罪臣之子文客樊城,并再无他人伴在李谨言左右。
追忆像是松了口气,只要无名不再缠着世子,他就放心许多。
于是他对着二位贵人行礼道别,便转身离开。
见外人离开,李谨言带着大皇子走到一处凉亭,吩咐路过的小厮搬来了一个暖炉,二人就这样围着暖炉坐在寒风之中。
大皇子看着被李谨言遣派到凉亭外的樊城和小芸,又看了看李谨言已然被寒风吹红的鼻尖和耳朵,有些心疼道:“谨言,不如去你院子里说话,这里冷,你腿别冻着了。”
李谨言却没有要换位置的意思,他也看了看在亭子外冻得在原地不断跺脚搓手的二人:“殿下,那我就长话短……”
“老三生辰大摆宴席,连死了个人都未曾注意,这场面虽在京城司空见惯,但北漠战事未平,边关还有多少百姓吃不上饭,我已上奏陛下,理应节俭用度,先从内宫做起。”李谨言话还未说完,就被李世胤给打断了,二人都伸着手悬在暖炉之上取暖,“今日来王府,也是为了传达陛下命令,让永安王府节俭开销,年关将至,不要再铺张浪费,低调过年……仅此而已。”
李世胤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李谨言的手,似乎是想让他将心放下。
有他在,他不必担心其他。
李世胤的手心被暖炉烤热,虽让李谨言觉得暖暖的,却不似无名握他之时。
或许因为无名是习武之人,体火旺,手心总是自内而外的发热,而不是像这般借住外力,握一会儿,又凉下去了。
李谨言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将手抽离,起身,跪下。
这一举动让李世胤吃了一惊,他连忙要将李谨言给扶起,但对方却是执拗地跪在地上,擡头看着他:“殿下,理法当前,若是永安王府犯下大错,请殿下万不能因为我而故意偏私。”
李谨言的话让大皇子愣住,一阵刺骨寒风飘过,吹动了李谨言额前的碎发,他单薄的身子被寒风穿透,双唇都冻得发抖,目光却还是坚定的:“若殿下你也徇私枉法,和李世安又有何异?殿下是成大事者,万不能在这种事上,忘了初心。”
“谨言……”大皇子见李谨言如此,只觉得鼻头一酸,眼角泛红,“我知道了,你先起来,地上凉,你的腿是不能再跪了。”
“那殿下需答应我,名册一事,绝不徇私。”李谨言似乎要让大皇子立誓,他才能安心站起。
大皇子拗不过他,只能信誓旦旦地道:“我答应你,名册一事,绝不徇私。”
京城的雪,似乎不如往年的大。
但吹来的风,却比往年刺骨。
随着年关逼近,京城四处都热热闹闹了起来,大街小巷都挂起了红灯笼,贴起了红福字。唯独永安王府,一片寂静。
只有王府正大门口处,敷衍地挂了两个陈旧的红灯笼,也算在欢迎新年的到来。
之前大皇子专程来永安王府传话说要节俭用度一事,简直是多此一举。因为整个京城唯有这里,最不会在年关时大兴金银,为度欢节。
但今日王府却格外热闹。却并不是因为什麽喜事,而是李谨言的腿疾犯得厉害,整个王府都能听见他的骂声叫痛声,府中的婢女小厮们更是被折腾得来回跑,一会儿端水,一会儿拿药。
李谨言嫌府里的大夫无用,于是只能去请太医院的太医来诊治。
“连止疼都做不到,你当的什麽太医?莫不是走关系进的太医院吗!滚出去,少拿这些汤汤药药给我喝!还嫌我的命不够苦吗!”李谨言的骂声伴随着瓷碗被砸碎的声音从房中传出,没一会儿,一位身着官服,面容稍显年轻,满身汤药的太医就提着自己的小药箱子出来了。
他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汤药,一边摇头:“世子不配合治疗,下官也没办法啊,世子的病是慢症,自然需要慢慢治疗,只为一时止痛,是治标不治本啊!”
在屋外等着的小芸连忙走了上去,见太医这副狼狈模样,连忙赔了个罪就又进去安抚李谨言了。
樊城也站在门外,瞧着这些进进出出忙得满头大汗的婢女小厮们,他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看见太医出来,他便迎了上去:“江太医,我送您出府吧,今天还真是麻烦您了。”
江太医摆了摆手:“无事无事,世子这腿疾也确实难医,也怪我师父他告老还乡了,若今日是他老人家来,估计也能为世子减轻疼痛。”
说罢,他从自己的小药箱内拿出了一方子,递给了樊城:“樊公子,这是我按照师父的方子,新做了一些改良,一定要仔细查看,莫要抓错了药。”
樊城接过方子,连连点头:“是是是,辛苦江太医了,来,这边请。”